忽然间，锋利的刀片划过血肉，空气中弥漫着血雾，铁锈的味道并不好闻。凶手的手速很快，未死亡的人未觉疼痛，却早已没了气息。
苏攸睁开了眼，在另一个地方苏醒，闲得无聊的他看着人们的行动。
猜得不错，这里是一间封闭的地下室，层高很低，若一个成年男性站起来都快要碰头。
多数人还睡得昏天暗地，个别人强撑着混沌的大脑醒来，警惕地观察这个潮湿、灯光刺眼、却似乎怎么都照不亮的可恶的地下室。
角落阴影处有个劣质的喇叭，路边随处可见的便宜货，上面还蒙了不知多少层灰。
毫无征兆地，房间被红光充斥，一个有些模糊的电子音故作欢乐地诵读着
【欢迎各位进入‘大逃杀’游戏，一场游戏共30名玩家，胜利者有且仅有一人，不要试图挑战游戏的权威，否则将接受来自主办方的惩罚:死亡，或更严重的惩罚。游戏场地为＜校园＞，有10个物资点，其中五个不固定，隔段时间有物资刷新，时间不定。请各位玩家放下内心对道德的敬畏，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祝各位都有良好的游戏体验。】
在灯光与声音的双重***下，再怎么嗜睡也该醒了。很意外，现场的多数人面对一具尸体并没有什么反应，最多只是颤抖着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尸体，没有一个人呕吐，反而怪异地看着她。
“听个广播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这么脆弱。”
一个娇蛮的声音传来，转移了人们的注意力，有人发现了她胸口的名牌——南箐笛
“很奇怪，明明只有29个人。”名牌为华锦的冷静青年扶了扶眼镜，接着道:“似乎每个人都有名牌，不过不确定是不是真实姓名。”
跌坐在尸体旁的少女缓缓抬头，脸上的泪痕未干，曜石般的眼睛很快又覆上了新的泪水。
‘已死之人’静静地看着，不为所动。他的妹妹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见到了她亲人的尸体。
“他..他是我的哥哥...叫苏攸..名牌上的是真名...”
苏然颤抖的声音被吵吵嚷嚷的对现状讨论的声音与谩骂主办方的声音覆盖。看着人们冷漠地看着她哥哥的尸体而无动于衷，说着风凉话，以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看着她在尸体旁的行为，如此的冰冷。
她的哥哥不久前刚从忙碌的工作中抽身，答应她过几天一起去幼时他们四处撒欢的田野。
那时他们偷偷溜到邻居刘大伯的菜地里，在每一棵菜的间隙中打滚...
“不太能理解弱者的情绪。”
...使自己全身蹭上湿润的泥土，将其当作大人们常常擦的防晒霜，躺在那里晒太阳...
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回忆与现实十分混乱地涌现，心脏抽搐着，疼痛与意识蒙上了模糊的滤镜，也像是回忆。她似乎意识到了这里没有人听见她说话，没有人愿意听她说话，没有人去安慰她、理解她。
再也没有了。
苏然瞳孔骤缩，尝试着忘掉自己悲惨的命运，忘记现实。
...被脾气不好的刘大伯赶出菜地时，苏攸也没感觉委屈，反而饶有兴趣地说他躺在那里时发现许多在菜叶下为了争夺一只死苍蝇的螳螂内斗，旁边躺了一只晕过去的。
“谁知道她是在发什么神经，先晾着吧。”
苏然不知道这些声音是哪里来的，她只知道他们放任她沉没在回忆、现实与情绪交织的深水中，在尸体旁掩面哭泣，不管不顾。
“哥，那群螳螂好蠢啊，它们为什么不去捉别的虫子...没事的，哥，我会活下去。”她喃喃道。
我会活下去...
......
...杀了所有人杀了所有人杀了所有人杀了所有人杀了所有人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真的要杀吗.....
苏然马上压下了这个可怕的想法，眼中恢复了些许清明，但心中对旁人的怨埋下了种子，在她泪水的浇灌下冒出了头。
苏攸一直静静地看着她，选择了那该死的冷眼旁观。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妹妹是坚强的，却不清楚她为何坚强。
“我们都被那不知是一个还是一群的***绑架了！是不是心理变态？！他就想看到我们自相残杀的样子！”宋烨大喊着，似是以此泄愤。
“既然要放下内心对道德的敬畏...那我可就不客气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人类极度恐惧的表情啦～”
不知年龄的女孩轻笑一声，极具病态感，左手握刀右手持枪在手中把玩，枪口指着众人，又转变方向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你你你干什么？”
这群人里也有见过真枪的，但仍有胆子小的人不自觉开始发抖，还有人面不改色地后退几步。
“哈哈哈哈哈哈各位的表情真是有趣啊，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啊？”池望烁摊了摊手。“放松，我不过就是活跃一下气氛罢了，看样子是个真东西，这游戏八成是什么暗网直播。”
“你哪儿来的武器？！”宋烨惊叫着。
“摸摸你的口袋，无知而忌惮一切的人。”叶浮秋从人群中走出来，“这场游戏没有意义。”
她以一种高傲的姿态打量着现场的每一个人，仿佛置身事外，又仿佛站在世界之巅，淡淡地看着那些闻言露出鄙夷神情的人。
“如果是池望烁女士猜想的那样，是暗网直播的话，这种游戏多半是靠观众赌胜利者来赚钱，他们下注的前提是什么？是他们眼中果断、无情、有武力有谋略的人。这具尸体出现大概是凶手为了让我们互相猜忌，并且他的刀法是能够根据痕迹看出的快。”叶浮秋顿了一下，“我不清楚观众们是否知道凶手是谁，但如果他们不知道，我们有办法几乎阻断这个游戏的收益——”
“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规则说了，不能挑战游戏的权威，至少该出去探索了解地形条件制定计划再说吧。”江景仪听见广播倒带的声音，急忙阻止了叶浮秋接着说下去。不出所料，广播只是冒出了滋滋的电流声，不一会儿又沉寂下去。
“我想问叶浮秋女士，若这场游戏不是暗网直播该怎么说？就算是，若观众知道凶手又该怎么说？”祝灏文慵懒地靠在墙上，一脸不屑，“刚才广播发出的动静都听见了吧？若不是有人打断你的小命早就丢了。”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
“呵，可笑的正义。”
全场沉默。
积了许多灰尘的木板突然掀开了，黎明时的阳光洒进潮湿的地下室，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那种地门十分少见，若不是有些经验根本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打开，而薛黎却在众人激烈讨论的时候打开了这道门。他只温和一笑，又不知从哪个阴暗的角落搬来梯子，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
“门已开，在下先行离开了。”
薛黎一看就是那种温文尔雅极有教养的富家公子，全身上下都写满了‘贵气’二字。他有一种温柔而不失距离感的气质，但他说话的方式依然可以说是刚出土的..额...古董艺术品。
“慢着，场地的物资点就那些，我们单枪匹马岂不是随时都要争夺物资，不如我们按个人意愿分个组。”
开口的人是慕尚逸，薛黎看了看他，停止了爬上梯子的动作。
“不知是否有人愿意与在下一同探索前路的未知？”
没有人愿意，或者说没有人敢去接近这个宛若古老神明的翩翩君子，怕自己破坏了这份距离产生的美好。
“也罢，吴仲明先生与何桥先生是否愿意？”见无人应答，他也不恼，在人群中随便点出了两个人，没有意外，他们没有拒绝。
——
一直沉默着的Carey·Tara暴露了本性，手搭在了江景仪的一侧肩膀，脑袋快要埋在他颈窝间。
“hello这位先生，陪我组队怎么样？我美国留学可是实实在在玩过枪战的～”
这人像是富家孩子的另外一种形式，好听点是花天酒地中央乐意与任何人共舞的交际花，难听点就是纨绔公子，不务正业，去国外镀金。
“好啊。”江景仪微笑回应，完全没有因为Carey疑似骚扰的语气染上怒意。
“大姐姐你刚才宣讲的样子好帅！！我们和我哥江景仪一起组队好不好？”
江钰莹叫住了叶浮秋，整个人散发着纯真的光，眼中的崇拜快要溢出屏幕。
池望烁不知从哪里来到了她们身后，饶有兴趣的盯着叶浮秋刚收获的小迷妹，似是在看什么好玩的物件。
“嗨小妹妹，你们组队再加我一个怎么样～”
——
“嘿老弟，你看哪个人比较顺眼？”华钦靠在墙上，一看心思就不在游戏里，“我看那个一直蹲在那的刘晗还行，他跟你挺像。”
华锦没有理会自己姐姐的打趣，观察着周围人的行动。
就这么沉默了一分钟。
“...的确很像。”
“......”
还是沉默。
高跟鞋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是穆朦尘，人是吊儿郎当的，社交能力却是肉眼可见的强——她身后跟着的是先前一直沉默着的刘晗和朱扬晴，向这对姐弟发起组队邀约。
——
这里多数都是社会上的遵纪守法好公民，就连池望烁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祝灏文刚发表了那样的言论，导致了现在根本没人敢接近他。
他和离他3米远的万鑫玉大眼瞪小眼，都觉得对方很眼熟，几乎同时摸上了口袋中的枪，都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僵持了好久。
终于万鑫玉忍不住了：“大哥你要是也觉得我眼熟就说句话好吗？”
“哦。”
“......”
“不是你让我说话吗？”
“...算了，你告诉我你是波圣堂①哪个阶层的？”
“波圣堂？我又不是这的人，你问这个，是那的人？”
“是是是行了吧，我就一普通红牌②。”
祝灏文突然想到了什么，“是你啊，之前溜进我的诈骗园区还被抓到了，真废物。”
万鑫玉闻言啧了一声，迅速掏出了小刀一个近身抵住了祝灏文的脖子，而对方只是戏谑一笑，伸手握住了刀刃，划出许多口子流也不在意。
“身手不错，组队吗？”
只见万鑫玉默默从他紧握的手中抽出了刀，上面被鲜血染红。
“...也行。”
——
被叶浮秋怼了的宋烨郁闷了好久，回过神时许多人已经组好了队他也不好再插一脚。他观察着旁边的两女一男，他们都面无表情地发呆，甚至有一个几乎瘫在了地面与墙壁的支撑上，气氛有一种奇怪的和谐。
宋烨凑近了些，发现瘫在那里的人是白思安，她面色近乎惨白，看起来十分孱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若地下室没有灯光，大概是能上演一场人吓人恐怖片了。
“我说各位，气氛能不能不要这么诡异，一起组队怎么样？”宋烨试探性问道。
陆恒很机械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似是在接收信息，眼中黯然无光。
“我怎么确定你没有恶意？”这三人中最先开口的是蔡萱忆，她相较于另外两人正常了不止一星半点，尽管语气带着质问，宋烨还是对此直接忽略，甚至有了给她磕一个的冲动。
见宋烨半天不说话，蔡萱忆开始思考自己语气是否有些过，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她看见白思安的嘴动了动，但依然是面无表情。
“我们没有抱有恶意的理由，至少现在没有。”白思安打量了一番这三个人，“我同意组队。”
“..那我也同意。”蔡萱忆不知道想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答应下来。
陆恒毫无征兆地跳起来，嘴上胡言乱语地唱着什么调调，情绪高涨，似乎高兴到了极点。
“？？？”
“组队好哇我跟你们组队，组队绝对是世界上最棒的东西！但是谁又能界定‘组队’的概念呢？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很好的诠释这个概念的，正如同虫子身处菜地富足的生活那样！看到了吗？那是我们即将奔赴的未来！！”陆恒颤抖地指着隐匿在黑暗中的一扇门，他的状态几乎亢奋，语言系统紊乱，与刚才沉默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家伙躁郁症吧？”明明完全可以听出白思安语中的震惊，可她面上还是毫无波澜。
“...你是个面瘫吧？”宋烨无语。
“算是吧，先天面部肌无力，做不出什么表情。”
蔡萱忆警惕地看着在地下室中央手舞足蹈的陆恒，摸上了自己口袋里的枪，生怕他突然冲过来袭击。
“可别奔向你所想的未来了，”白思安揪着陆恒就往梯子直奔梯子去，“我觉得上面空间会更大。”
蔡萱忆和宋烨急忙跟上去。
——
除了苏然便只有四个女生没有组队，她们面面相觑，都在思量着要不要最先开口。
“...要不我们做个自我介绍再考虑考虑组队？”秦雾清发起提议，“我是个特工局的，但很奇怪，按理来讲除了局里高层所有人都只知道我的代号——伯劳，主办方是怎么知道耳朵真名的...”
“伯劳？是那个伯劳鸟的伯劳吗？”越文淑突然插嘴，“...对不起，我是个生物研究所的研究员，最近刚在实地考察伯劳鸟，听到熟悉的事物有点反应很抱歉。这种鸟目光敏锐，移动迅速，野心勃勃，残忍无情...能担得起这个代号真的很厉害。”
三人对秦雾清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见越文淑说完，贾怡开口，“我算是个四处搞钱压榨穷人的大资本家吧，跟着我爹搞技术垄断，我觉得我挺有头脑的，做个军师没问题，还跟一些国家总统的儿子女儿练过击剑，学过搏斗但学得不咋地，练过枪法但似乎练了跟没练一样。”贾怡耸了耸肩，“我应该还是有点用的。”
“前面应该说完了吧，”施薇沁停顿了一下等待贾怡回答，贾怡点了点头，她才放心地说下去：“我是个还没毕业的医学生，医术不高但应该有点用。那个江景仪是我老师，医院排队都挂不上的专家号，有机会的话优先解决掉他。”
......
不知过了多久，地下室里只剩下了苏然一个活人。她面上带着和善的微笑，爬上梯子，硬是怼着地下室的木板门将其死死关住，再也无法打开。
苏然没怎么关心别人都干了什么，她只知道他们组队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想起她，就好像和第一个死掉的人有羁绊是一种耻辱...不，她的哥哥一定不会死，他一定是在和自己玩小时候他们埋在水里憋气的游戏...
“哥，别动，你受伤了，我拿走你的武器是为了保护你。”
她还是拿走了苏攸口袋里的武器，走向陆恒指过的那扇门，笑的灿烂。
——
那只晕倒的螳螂飞到了菜叶上面，躲在那里没有继续参与战斗，发现了躺在泥土中看螳螂打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