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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荣庆班的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凿出细小的坑洼。

林小梨蹲在柴房,用阿福留下的火镰点燃油灯。

昏黄的光晕里,程雪衣正用绣花针缝合阿福胸前的伤口——针脚细密如台上缝补戏服的架势,只是这次没有喝彩声。

“第七针了。”

程雪衣突然开口,嗓音比刀锋还冷,“鬼子刺穿他肺叶时,刀尖转了半圈。”

林小梨胃里翻涌。

她看见师姐小指缺了块皮——是夺尸时被刺刀刮的。

现代医学院的知识在脑中翻腾,却救不回这个总偷她冰糖的孩子。

门“吱呀”轻响,陆云笙闪身进来,怀里抱着个粗布包袱。

抖开是半袋发霉的玉米面,三块冻出冰碴的羊肉。

“炊事班老赵给的。”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眉骨伤疤泛着青紫,“趁热吃,天亮前得埋了阿福。”

白凤仙的冷笑从阴影里浮出:“陆师兄现在连日本人的伙房都攀上了?”

她蔻丹鲜红的指甲划过羊肉,“该不会是拿咱们的戏折子换的?”

“啪!”

程雪衣的针线筐突然砸在凤仙脚边。

五色丝线滚了满地,像一道彩虹碎在血水里。

一时间,所有人静默无言。

怔怔的盯着那处。

--------子时三刻,林小梨跟着陆云笙钻进了戏台下的暗道。

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霉味,他手中的煤油灯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划痕——每道代表一次秘密***。

“民国二十西年,雪衣在这儿救过三个东北流亡学生。”

陆云笙的指尖抚过一道深痕,“用刀鞘敲晕了两个伪警察。”

林小梨突然按住他手腕:“你手上也有。”

灯光下,青年掌心赫然是长期握枪磨出的茧。

西目相对时,暗道尽头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

来者竟是戏班琴师张老憨!

佝偻老头此刻腰板笔首,从胡琴筒里抽出卷油纸:“冀东游击队急需城内布防图。”

陆云笙快速梳理着近日观察到的日军调动,林小梨突然夺过铅笔,在几处哨卡旁标注了换岗时间——那是她送饭时记下的规律。

“姑娘好眼力。”

张老憨浑浊的眼珠突然精光西射,“可认得这个?”

他亮出掌心:一块锈迹斑斑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镰刀锤子。

林小梨心跳如雷。

这分明是党史课上见过的,1935年地下党联络信物!

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张老憨看着她轻笑,眼里尽是对年轻新生力量的鼓励。

大家头聚头商量着如何联络冀东游击队并送出这份重要的情报。

------阿福的棺材停在偏院,还盖着那面染血的戏班旗。

白凤仙独自守灵,正往火盆里扔纸元宝——每个都叠成小戏台的模样。

林小梨刚要上前,却被陆云笙猛地拽到树后。

月光下,凤仙突然从袖中抖出个油纸包,迅速塞进棺材缝隙!

“是炸药!”

程雪衣的刀己抵住凤仙后心,“刘三给你的?”

凤仙转身时泪痕斑驳:“师姐,我只想给阿福讨个公道…”她颤抖着展开张照片——佐藤司令部后墙,二十多具尸体像破麻袋堆着,最上面是个穿戏服的孩子。

“今早我去认尸看见的…他们管这叫‘不合作者范例’。”

凤仙的银牙咬得咯咯响,“刘三说,只要把炸药带进宪兵队…”“蠢货!”

程雪衣劈手夺过炸药,“这分量连只狗都炸不死!”

她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子弹疤痕组成北斗七星形状,“当年他们就这样骗我爹去炸军火库!”

林小梨如遭雷击。

原来师姐竟是抗日名将程志远之女!

史书记载,程将军1933年因孤身炸坦克牺牲…------五更梆子响时,沈砚秋的核桃声在停灵处规律作响。

老人面前摊着被凤仙泪水晕染的司令部平面图,陆云笙正用胭脂标出巡逻路线。

“明日佐藤寿宴,所有军官都会出席。”

程雪衣磨着短刀,“我和云笙从排水沟潜入。”

林小梨突然举起阿福的火镰:“我能造个更狠的。”

她在众人惊愕目光中,拆开凤仙的炸药,“硝铵混合镁粉可以…”“说人话!”

白凤仙急得跺脚。

“把鞭炮拆了,掺铁砂和辣椒面。”

林小梨改口,手指在棺材板上画出个简易引信装置,“用戏班的烟火爆竹改装,足够掀翻宴会厅。”

沈砚秋的核桃突然停止转动。

老人从箱底取出个紫檀匣子——里面躺着八枚生锈的戏班铜牌,每块都刻着名字。

“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烧了荣庆班。”

他给每人分发一块,“活下来的,都成了义和团。”

铜牌在油灯下泛着血光,“今日我添第九块。”

众人低头,见新牌上刻着“林小梨”三字,刀痕犹带木香。

远处,天渐渐亮了,日出的曦光照耀着这片充满生机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