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困窘人生与神秘木剑
安全帽斜扣在膝盖上,檐角还沾着新糊的水泥点子,像他这三十年的人生,总有些擦不掉的灰扑扑。
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微信:“镇远,你爸的降压药该换药了,药店说新款医保能报……”他盯着余额里的“10237.48”,喉结动了动,把刚打好的“马上打钱”西个字删了又删。
远处塔吊的探照灯扫过他的脸,在灰扑扑的工装裤上投下一片冷白的光斑,像一张永远算不清的账单。
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震得地面发颤,他忽然想起二十岁那年第一次进工地,戴着崭新的安全帽,望着高楼蓝图时眼里的光,此刻正被饭盒里的白菜汤一点点泡软。
八月的钟南山蒸腾着暑气,石阶旁的蝉鸣碎成一片。
工友阿林拽着他往茶馆钻时,杨镇远的目光却被街角老摊前一抹暗红勾住了。
那是把不足巴掌长的桃木剑,挂在钥匙扣上晃悠,剑鞘刻着的云纹早被磨得模糊,倒像是块被岁月啃过的老骨头。
摆摊的竹席上还散落着些护身符、铜钱串,在烈日下泛着陈旧的光,唯有这柄小木剑边缘似乎凝着层薄霜,连周遭的暑气都淡了几分。
三花猫蹲在竹席角落,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杨镇远,尾巴尖有节奏地敲着剑柄,仿佛在打某种古老的拍子。
“小哥,这剑挑你呢。”
摆摊的老头突然开口,竹笠压得极低,只露出半张爬满皱纹的脸,下颌的白胡子油亮亮的,不知多久没洗过。
他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木剑,指节上缠着褪色的红绳,绳头系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
“我师父的师父说,镇邪剑认主,专挑……”老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浑浊的眼睛在杨镇远腰间逡巡——那里挂着串钥匙,除了锈迹斑斑的工地铁牌,还拴着个褪色的平安符,是母亲去庙里求的,用红绳系了九道结,说是能拴住魂。
杨镇远注意到老头袖口露出的小臂上,有道形似剑痕的伤疤,从腕骨一首延伸到肘弯。
杨镇远想笑,却在指尖触到剑身的刹那打了个寒颤。
掌心传来细密的震颤,像有只小虫在皮肤下振翅,又像是远方有人在叩剑而歌。
那震颤顺着手臂爬进心脏,竟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暴雨夜,抱着被雷劈断的桃树主干时的心悸——那棵树后来被父亲做成了衣柜,每次打开柜门,都有股若有若无的木香。
杨镇远摸了摸裤兜,仅剩的两百块在指尖发出脆弱的呜咽。
他盯着老头油亮的胡子,忽然想起工头拖欠工资时,也是这副“看破不说破”的神秘微笑。
“大爷,这剑能砍混凝土不?”
他鬼使神差地问,“我前儿个用安全帽拍死过三只蟑螂,您这剑……”老头剧烈咳嗽起来,三花猫嫌弃地甩了甩尾巴,爪子扒拉着木剑往左挪了三寸,仿佛在说“这人类多少有点大病”。
“镇邪剑认主,童叟无欺!”
老头掏出个皱巴巴的二维码,“扫码送开光黄纸,支持花呗分期——”“分期就算了!”
杨镇远咬咬牙,突然瞥见竹席下露出半本《茅山后裔速成手册》,封皮还贴着“工地团购五折”的便利贴,“您这是跨界再就业啊?”
三花猫“嗷”地叫了一声,爪子拍在老头手背上,杨镇远这才发现,老头指甲缝里还卡着半块煎饼葱花——和他今早摊破的那张饼如出一辙。
最终他花了两百块——那是他省吃俭用攒下的半个月饭钱——把剑挂在了钥匙上。
老头往他手里塞了张黄纸,上面朱砂写着“镇邪”二字,边角画着歪歪扭扭的剑纹,像小孩子的涂鸦,却在触到皮肤时微微发烫。
离开时三花猫忽然跳上竹席,用脑袋蹭了蹭木剑原来的位置,杨镇远回头望去,只见老头冲他拱了拱手,竹笠阴影里的嘴角似乎挂着抹笑,那只三花猫正蹲在老头肩头,尾巴卷成个剑鞘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