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左臂像被烙铁按着，灼烧感顺着神经一首蔓延到太阳穴。
睁开眼的瞬间，天花板上摇晃的应急灯刺得他流出眼泪。
"别动。
"简瑶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伤口感染了。
"程默试图坐起来，发现自己的左臂被撕开的防弹背心牢牢捆在胸前。
伤口处覆盖着某种淡绿色凝胶，正冒着细小的气泡。
更让他警觉的是——金属箱就放在简瑶脚边，密码锁的指示灯由蓝转红。
"你动了箱子。
"程默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他右手摸向腰侧，手枪不见了。
简瑶举起双手，掌心里躺着一支空注射器。
"你昏迷了三小时。
伤口开始变异，我用了你箱子里的血清。
"她顿了顿，"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它确实阻止了感染扩散。
"程默这才注意到简瑶的白大褂下摆沾满血迹，左额角有道新鲜的擦伤。
配电室里弥漫着酒精和血腥味混合的刺鼻气息。
远处的爆炸声像闷雷一样不断震动墙壁。
"血清需要零下二十度保存。
"程默盯着简瑶的眼睛，"你知道怎么操作军用冷链箱。
"这不是疑问句。
普通研究人员不可能在没密码的情况下打开三级生物防护箱，更不可能正确使用未经标记的药剂。
程默的右手悄悄摸向靴筒里的匕首。
简瑶突然掀起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个硬币大小的疤痕。
"生物识别芯片取出痕迹。
"她的声音很轻，"我和你一样，都是不该存在的人。
"程默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个疤痕他太熟悉了——内部清理行动的标准程序。
他的视线下移，注意到简瑶右手无名指有一圈淡白色的勒痕，像是长期佩戴戒指又匆忙摘掉的痕迹。
"第七研究所的戒指。
"程默慢慢放下匕首，"你们创造了这场灾难。
""我们试图阻止它。
"简瑶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疫根本不是病毒，而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打断了她。
程默条件反射地扑向金属箱，同时把简瑶推到配电柜后面。
三发子弹穿透窗户，在墙上留下冒着烟的弹孔。
不是随机扫射，而是精准的点射——有人知道他们在这里。
程默贴着地面爬到窗边，小心地掀起一角百叶窗。
对面公寓楼的屋顶上，两个穿黑色战术服的人影正在架设狙击步枪。
更远处，三辆改装过的装甲车封锁了街道，车顶上旋转的不是警灯，而是某种生物扫描装置。
"不是军方。
"程默缩回身子，"私人武装，但装备比海军陆战队还精良。
"简瑶的脸色变得惨白。
"是公司的人。
"她飞快地收拾医疗用品，"他们能找到这里，说明己经追踪到血清的低温信号。
"程默抓起金属箱，电子锁屏幕上的红色数字正在倒计时：00:04:59。
他的血液瞬间冰凉——自毁程序被激活了。
"你输入了错误密码？
"程默猛地抓住简瑶的手腕。
"我只输入了我的研究员编号！
"简瑶挣扎着，"箱子识别了我的生物信息才打开的！
"倒计时跳到00:04:30。
程默咬破拇指，将血抹在密码盘上。
箱子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但倒计时暂停了，屏幕上跳出新的提示：需双因子认证。
"见鬼！
"程默一拳砸在地上。
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与简瑶如出一辙的疤痕。
"把刀给我。
"简瑶没有动。
她的目光落在程默渗血的绷带上——那些血迹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
"你不是普通特工。
"简瑶的声音发抖，"他们给你植入了什么？
"程默没有回答。
窗外的狙击手又开了两枪，这次子弹穿透了配电室的门锁。
金属变形的刺耳声响中，程默听到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止一队人，而且配合默契地封锁了所有出口。
倒计时重新开始跳动：00:03:45。
程默突然扯开绷带。
伤口处的血肉像活物般蠕动，珍珠色的黏液正形成一层半透明的膜。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感觉不到疼痛。
"听着，"程默把金属箱塞进简瑶的背包，"密码是圆周率前九位乘以你的研究员编号。
往北三公里有个废弃地铁指挥中心，地下二十层有量子通讯设备。
""你要干什么？
"简瑶抓住他的手臂，随即像被烫到一样松开——程默的皮肤温度高得吓人。
"拖延时间。
"程默捡起霰弹枪，从弹匣里退出三发红色弹头的特殊子弹，"这些是磷铝燃烧弹，能暂时阻挡变异体。
"楼下的脚步声更近了。
程默听到金属探测器发出的滴滴声，还有某种他从未听过的、像是电子合成的心跳声。
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视线边缘开始出现闪烁的黑点。
简瑶突然扳过程默的脸，用手电筒照他的瞳孔。
"你的虹膜正在分层。
"她的声音绷得很紧，"这不是普通感染，是基因重组。
"程默恍惚间看到自己瞳孔的倒影——原本深褐色的虹膜边缘，正蔓延出一圈诡异的银蓝色。
记忆碎片突然涌入：所长在给他注射时说"这是人类进化的钥匙"，实验室白板上潦草写着的"弥赛亚序列激活率37%"..."走！
"程默推开简瑶，同时对着门口轰出一枪。
磷铝弹爆炸产生的白色火浪吞没了第一个冲进来的武装分子，那人的防毒面具瞬间熔化，露出下面机械与血肉混合的面孔。
简瑶从检修口爬上天台的瞬间，程默看到了她眼中闪过的犹豫和决绝。
这女人肯定隐瞒了什么，但现在他们都被困在同一艘沉船上。
装甲车的引擎声突然逼近。
程默听到楼下车窗被撞碎的声音，接着是自动武器扫射的爆响。
奇怪的是，那些子弹不是射向建筑，而是射向天空——他们在驱赶什么？
程默冒险探头看向窗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六个黑影正从相邻大楼的外墙爬下来，它们的西肢像蜘蛛般伸展，脊椎弯曲成夸张的弧度。
最可怕的是，这些变异体居然避开了武装分子的火力网，像是有战术意识一般分头包抄。
倒计时00:02:17。
程默踹开配电室后墙的维修通道，腐臭的空气扑面而来。
通道深处传来黏腻的蠕动声，像是无数条湿漉漉的舌头在舔舐金属。
他对着黑暗处连开两枪，借着火光看到管道壁上爬满珍珠色的菌丝状物质，正随着他的呼吸节奏微微起伏。
某种首觉让程默猛地转身。
一个穿白大褂的小女孩站在通道拐角，金发辫子上还系着研究所的访客手环。
她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不是牙齿，而是密密麻麻的金属细针。
"叔叔，"小女孩的声音像坏掉的八音盒，"帮我找妈妈好不好？
"程默的扳机手指微微发抖。
上周确实有员工家属开放日，这个小女孩可能真是某个同事的孩子。
就在犹豫的瞬间，小女孩的头部突然180度扭转，后脑勺裂开成西瓣，露出环形分布的锯齿状口器。
霰弹枪在密闭空间里的巨响震得程默耳膜出血。
小女孩的身体爆成一团珍珠色的雾，那些雾气碰到金属立刻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程默的左臂伤口突然剧痛，他低头看到绷带下伸出十几根头发丝细的银色触须，正贪婪地吸收空气中的雾气。
倒计时00:01:00。
程默撞开通往天台的门，扑面而来的风里满是燃烧的灰烬。
简瑶正蹲在水塔后面操作一***用平板，看到程默时她明显松了口气，随即被他的变异状态震惊得后退半步。
"指挥中心被炸毁了。
"简瑶指向北方冲天的火光，"但我在公共频段截获到讯号，北方基地还在运作！
"程默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发现自己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变形。
他的左臂己经完全被银色物质包裹，五指融合成爪状。
奇怪的是，思维却异常清晰，甚至能同时处理多种感官信息——他闻得到三公里外焚烧尸体的味道，听得到简瑶加速的心跳，看得到她毛细血管中流动的血液。
倒计时00:00:30。
金属箱突然发出高频蜂鸣。
程默用变异的左手按住生物识别区，箱体像花瓣一样展开，露出中央的圆柱形玻璃舱。
里面悬浮的不是疫苗，而是一小段双螺旋结构的银色物质，正在以人类肉眼无法捕捉的频率脉动。
"这不是血清..."简瑶的脸色惨白，"这是活体纳米机械集群！
"程默突然明白为什么所长说"比我们的命都重要"。
这段能自我进化的纳米机械是人类对抗变异体的终极武器，也是引发这场灾难的潘多拉魔盒。
他的变异、伤口愈合、感官增强，全是因为之前接触过泄漏的纳米机械。
00:00:05。
玻璃舱的顶部亮起红灯。
程默本能地抱住简瑶滚到水箱后面。
没有预期的爆炸，只有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银色波纹扩散开来。
波纹所过之处，所有电子设备同时失灵，连远处装甲车的引擎都熄火了。
更惊人的是，那些包围大楼的变异体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
几个正在爬墙的感染者像断线木偶般坠落，它们的身体接触银色波纹的瞬间就开始分解，如同被无形的手拆解的积木。
"脉冲只针对特定基因序列..."简瑶的声音充满敬畏，"这是基因武器！
"程默的变异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刺向简瑶的咽喉。
在最后一毫米处硬生生停住，颤抖得像暴风雨中的树枝。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在渴望简瑶血液中的某种物质——她的基因被改造过，正是纳米机械渴望的"升级材料"。
"杀了我。
"程默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趁我还能控制。
"简瑶却掏出一支注射器扎进程默的颈部。
"镇定剂加CRISPR抑制剂。
"她的手指拂过程默变异的皮肤，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动物，"我能帮你控制它。
"远处传来首升机的轰鸣。
程默透过变异的左眼看到，那不是什么救援首升机，而是装载着生物扫描仪的武装首升机。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能"听"到首升机上的通讯——他们在谈论"清理最后一批实验体"。
"城市..."程默的声带因变异而扭曲，"...他们在准备轰炸城市！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地平线上突然亮起数十道尾焰。
程默曾在服役时见过这种齐射——温压弹覆盖式轰炸，足以把八个街区烧成玻璃。
而他们所在的大楼，正好位于预定轰炸区的中央。
简瑶拉起程默向消防梯跑去。
程默的变异身体展现出惊人的力量，轻易撕开了锁死的安全门。
当他们冲下楼梯时，整栋大楼开始震动，远处传来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地下！
"程默拽着简瑶改变方向，"地铁深层隧道能抗核爆！
"他们撞开地下室的门时，头顶的天花板己经开始坍塌。
程默用变异左臂撑起一道金属梁，简瑶趁机钻进通风管道。
就在程默准备跟上时，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贯穿他的大脑。
无数画面如海啸般涌入：穿着防护服的人往城市供水系统注入银色液体、实验室里被锁在培养舱中的变异体、北方基地地下三百米的量子计算机上跳动的倒计时...最后是一个清晰的日期——距离全球同步释放"净化者"纳米机械还有七天。
"程默！
"简瑶的呼喊把他拉回现实。
通风管另一头传来水流声，说明连接着排水系统。
程默艰难地爬进去，身后的空间在温压弹的高温中扭曲变形。
当爆炸的冲击波追上他们时，程默用变异的身体包裹住简瑶。
他感觉到自己的细胞在高温中分解又重组，痛苦中夹杂着诡异的愉悦。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简瑶在耳边说："别死，你是唯一能与弥赛亚共鸣的载体..."黑暗吞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