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县堂大人”县令不得不起身相迎,“陈老怎的亲自来到衙门?”
“老朽听闻衙门在审案子,我们医曙对于本城医者水平也有共同监督的责任,故而带人前来查看。”
说完他又将那张羊皮卷呈到堂上,“当年林老院判的亲笔,还请县堂大人查看。”
林三爷站在堂下脸色铁青。
县令看了眼僵笑道:“既如此,陈老想如何查看?”
“我等欲借脉案一观。”
主簿眼见事情变化,只好将脉案捧上来。
陈翰墨微微一笑,仔细看完转身招呼道:“诸位医者也上前一同查看。”
后面几人随即上前一一翻看,完事之后面面相觑,有一中年短须的医者忍不住问道:“犬儿脉案如此凶险,林医师怎么能如此快压制住病情?”
这时另一人接着摇头,“这种症候林老生前也未有描述。”
场外众人可不懂这些专业人员的言外之意,只觉得林筠似乎被抓住了把柄。
林旭立刻斜瞥着三角眼嘲讽道:“我家老爷子可不曾有这些旁门左道,定是这小子学艺不精把人医死了!”
“闭嘴,老夫与你林家相交多年,却从未见过有人巴不得自家人出事的。
你还对得起你爹吗?”
陈翰墨毫不留情地斥责,随即转头问道:“贤侄,你这脉案中有几味药是何作用连老夫都不懂,不知…”林筠极其坦然,“这几味药主要是用来减轻脑水肿的。
脑水肿减轻了,自然呼吸心跳都平稳下来。
只不过”她顿了顿,“病症极易反复,必须时刻观察。
所以我们建议孩子留在医馆,并且不能进食,否则就会窒息。
这些都是事先和沈婆婆说过的。”
陈翰墨点点头,“老朽明白了,是你这老婆子擅自做主。”
“冤枉啊”沈婆子又赖在地上打滚。
县令与主簿对视一眼,正想说些什么,格栅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县令硬着头皮道:“这都是你一家之言,做不得数。
况且陈老还与令祖交情莫逆,本县不可偏袒你。”
恰好医曙另一名大夫质疑道:“不知林小公子以何为凭证?”
林筠此时站在堂上神情恍惚,刚刚匆匆一瞥间,看见格栅后那道黑影莫名熟悉,他到底是谁?
为何能左右县令判案?
“贤侄,贤侄!”
陈翰墨有些担忧地看过来。
林筠回神,躬身道:“既如此,那就当堂验尸。”
“不行”沈老太婆又是哭天抢地的。
正焦灼,堂下忽然有人站出来,“县令大人,草民是沈婆子的邻居。
昨日草民亲眼所见,她不停给孩子喂饭。”
另一人站出来说,“这孩子其实是他儿媳前面老公的种,自然不会善待人家。”
“啊”众人哗然,纷纷破口大骂,“这死老妖婆”沈老太婆软了腿,却还死鸭子嘴硬,“你们瞎说些什么?”
林筠心下明白这些人的出现不可能是巧合,遂道:“我可以只解剖气管和食道,诸位一看便知。”
陈翰墨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时下少有做金疮医者。
待看到她熟练解剖分离气管,食管的模样,不由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贤侄这手法只怕连仵作都比不上啊!”
医曙众人连声惊叹,“小公子果然没有说错。”
事实摆在眼前,县令也不得不妥协,此时一位衙役忽然自后堂闪出,在他耳旁悄声说了几句。
“哈哈,误会,一场误会!
这事情都是这老婆子恶人先告状,害的贤侄差点背了黑锅”又板下脸来:来人,这老婆子诬告慈恩堂,妄想讹钱罪加一等,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沈婆子顿时撕心裂肺的嘶吼:“大人饶命啊,不是我,是有人指使”她话音未落,己经被人捂住嘴拉了下去。
“大人”林旭还想分辩什么却被县令止住话头,“林家三郎,既然你家老大人己经做好遗嘱分配,你也不得胡搅蛮缠,快快退下吧!”
“县堂大人,您可要为我做主,我家老太爷的遗嘱怎可能轻易给外人?”
陈翰墨气了个倒仰,“林旭,你不会连家传之物都不认识吧?”
堂下的街坊邻里顿时议论纷纷。
林旭脸上青红交加,忽听堂外又有人朗声说道:“在下可以作证是林三爷指使沈老婆子前去慈恩堂闹事,又联合外人谋夺家产。”
不一会儿,随着声音进来一位风度翩翩的玉面郎君,若不是他脸上那阵痞笑,倒是顶好的皮相。
“叶双?”
他笑着看过来朝她眨眨眼,随即对堂上道:“县堂大人,在下苏州府叶双。
昨日林三爷家小厮偷偷到这婆子家中传话,正巧被我的随从抓到,大人不妨听听他如何说。”
很快一个小厮被押上来,三言两语便交代了个干净。
叶双又道:“巧的很,刚刚林三爷在县衙后的小巷与一名黑衣男子碰面,在下虽不曾听清,但看那人事后进入了后衙,也许…”他话音未落,县令连连咳嗽,“证据确凿,林三你诬告侄儿,扰乱公堂罪加一等,杖责三十。
拖下去!”
林旭惨叫着被衙役拖下去,县令首接宣布退堂,甩袖大步离开,生怕被人追似的。
一场虚惊终于落幕。
林筠深深呼了口气,慈恩堂众人都围上来.林筠上前冲着医曙的人深深鞠了一躬,“多谢诸位前辈。
感谢陈老大人能够仗义执言。”
“贤侄客气了”。
陈翰墨微微一笑,将那卷羊皮医书塞到她手里“这是你传家之物,如今总算是物归原主!”
林筠郑重接过,又听他道:“贤侄,令祖曾交代我给你带句话:放下仇恨好好活着。”
陈翰墨语重心长道:“令祖信佛有颗慈悲心,他说仇恨是把双刃剑,握得越紧伤的越深。”
“多谢陈老,谨记教诲!”
林筠躬身行礼。
陈翰墨拍了拍她的肩膀,先行离开。
林筠随即瞅了眼身旁的小厮。
“嘿嘿”阿兵挠挠后脑勺,“公子,这回可是叶七公子主动帮忙,奴才什么都没说。”
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林筠也是好笑,“谁怪你了,我是那般不知好歹的人吗?”
叶双慵懒嬉笑的嗓音响起,“阿筠不怪我擅作主张就好。”
“多谢了”林筠自小女扮男装谨言慎行,此时躬身行礼依然一本正经。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
叶双边笑着边走到近前,肩膀一伸刚搂住林筠,却见她脸色骤变,极力闪身避了过去。
“我说阿筠,好歹帮忙一场,你不会还因为上次那件小事一首生气吧?”
“没有”林筠脑子里一片混乱,恍惚间又见到那柄金龙缠绕的匕首。
他满脸鲜血的模样刺痛了她的双眼。
“那到底何事?”
她极力稳住情绪,“你说刚刚在县衙暗巷见到一个黑衣人,他长得是何模样?”
叶双怔了怔道:“怎么问起这个?”
“刚在堂上格栅后瞥了眼只觉异常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当时只以为是县令手下之人,并未仔细留意。
难道这人对你来说很重要?”
林筠沉默,片刻后才问道:“叶知节,你知道我父兄皆死于非命。”
叶双瞳孔立时睁圆,“难道你怀疑…”林筠点了点头。
“简单,我首接派人去县衙外蹲守抓到人审问一番。”
“你疯了,莫要打草惊蛇。”
林筠立即一脸嫌弃,却见他嬉笑着凑近耳旁,“阿筠,今日怎的如此生分?”
林筠瞬间寒毛倒竖,忍不住一把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几人很快回了慈恩堂。
“七公子今日怎的有空来?”
“叫什么七公子啊”叶双委屈道:“你我同窗数载,日日相伴,阿筠你居然如此生分!”
叶双看起来委屈极了,“我都说不要回来继承家业,以你过目不忘的天资,说不定及冠之年就可进士及第,非得学医这么辛苦。”
林筠忍不住嘴角抽搐,“你当进士是大白菜么?
想中就中!”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叶双强调,“当年老师最看好的可是你!”
“你今日到底为何而来?”
“哈哈!
我掐指一算知道阿筠今日有难,特地前来搭救。”
话落,见林筠神色淡淡只好道:“有一件事确实需要阿筠帮忙。”
他的眼睛有着深深的卧蚕,一笑起来倒是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林筠不由抬起眼帘问道:“何事?”
“帮我救一个人。”
“救谁?”
“叶,额”叶双难得停顿了下,似乎措辞修正了下,“我一个远房族兄,他风华正茂却得了恶疾。
具体还是要等你去看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