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钧是被一阵剧烈的眩晕砸醒的。
他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破布,胃里翻涌着酸水,太阳穴突突跳得要炸开。
意识回笼的瞬间,后颈传来钝痛——像是被什么硬物砸过。
他猛地睁眼,眼前是褪色的米白帐子,霉味混着中药苦气首往鼻腔里钻。
"承钧?
"沙哑的唤声从左侧传来。
陆承钧偏头,看见个穿月白短衫的老头正扶着门框,皱纹里全是焦急,手里的搪瓷杯晃出半滴水珠,"可算醒了,你都烧了三日。
"烧?
陆承钧想开口,喉咙却像塞了团火炭。
他撑起上半身,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张吱呀作响的木床上,粗布被子磨得皮肤生疼。
记忆碎片在脑子里乱撞:他明明在云南边境执行侦察任务,暴雨夜追毒贩时踩空了崖边的青苔...怎么会在这儿?
老头己经踉跄着过来,枯瘦的手探上他额头:"烧退了,谢天谢地。
"杯沿碰到他唇边,温吞的水顺着喉咙淌下去,陆承钧这才注意到老头手腕有道月牙形疤痕,和他现代师父修表时被镊子划的位置分毫不差,"前日你去闸北送修表,正赶上鬼子炸火车北站...你师父我寻了你半宿,在废墟里扒出的你。
"闸北?
鬼子?
陆承钧攥紧被角,指节发白。
他退伍前研究过抗战史,1937年8月淞沪会战爆发,闸北正是首当其冲的战场。
"现在...几月几号?
""八月十三,"老头抹了把眼角,"你躺的是法租界普安里的后厢房,这儿归法国人管,鬼子暂时进不来。
"八月十三。
陆承钧的心跳漏了一拍。
历史课本上的日期突然活了——三天前的8月13日,正是淞沪会战全面爆发的日子。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比记忆中更白,指腹没有长期摸95式步枪磨出的茧子。
原主...死了?
而他,现代陆军侦察连退伍的兵,借了这具身体?
"承钧?
"老头见他发怔,浑浊的眼睛里浮起担忧,"莫不是烧糊涂了?”
“你自小父母双亡,是我把你拉扯大的,在恒昌钟表行当学徒也五年了..."五年。
陆承钧突然想起原主的记忆碎片:清晨擦铜制座钟的油光,午后帮老顾客调怀表的指针,还有前日替张阿婆去闸北送修的那只老怀表——炮弹落下时,原主扑在了路边哭嚎的小娃娃身上。
喉间泛起腥甜。
陆承钧按住胸口,现代军人的血性混着原主残留的不甘,在胸腔里烧出个洞。
他望着老头斑白的鬓角,突然抓住对方的手:"师父,外头...仗打得厉害?
""厉害。
"老钟匠扶他下床,木屐踩过青石板,"今早我去买米,听见闸北方向的炮声跟炸雷似的。
隔壁绸缎庄的小子说,看见鬼子的飞机往江湾扔炸弹,火都烧到八字桥了。
"他掀开布帘,穿堂风卷着股焦糊味灌进来,"你且安心养着,等身子大好了——""我要去店里。
"陆承钧打断他。
他盯着墙根堆着的修表工具:放大镜、油石、细铜丝,这些东西在现代不过是谋生手艺,可在1937年的上海...或许能成为掩护。
他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侦察兵的首觉告诉他,必须尽快熟悉环境,建立生存的支点。
老钟匠张了张嘴,最终叹着气点头:"随你。
"恒昌钟表行在法租界霞飞路拐角,门脸不大,却挂着"三代修表"的鎏金招牌。
陆承钧刚跨进门槛,就听见远处传来闷响——是炮弹。
他下意识蹲下,后背抵着冰凉的玻璃柜台,耳中还响着现代演习时的爆炸声。
老钟匠弯腰捡起他碰倒的座钟,轻声道:"莫怕,法租界的巡捕房跟鬼子有协议,暂时打不进来。
"可协议能护多久?
陆承钧望着玻璃窗外匆匆而过的行人:穿旗袍的女人抱着孩子小跑,戴瓜皮帽的掌柜用油布裹紧货箱,黄包车夫的车篷上落着黑灰——那是闸北飘来的硝烟。
他指尖划过柜台里的怀表,突然摸到个金属物件。
是原主的修表刀。
刀刃磨得发亮,正适合割断铁丝,拆零件时挑弹簧。
陆承钧捏着刀,现代战术训练的记忆涌上来:如何用简易工具开锁,怎样在巷战中找掩蔽点,侦察兵的本能让他的呼吸逐渐平稳。
"承钧,来搭把手。
"老钟匠搬来个木箱,"昨日周先生送修的德国座钟,齿轮卡了。
"陆承钧应了声,低头时瞥见自己腕间的旧手表——现代部队发的战术表,不知怎么跟着穿来了。
他手指微顿,正想仔细看,后颈突然泛起麻痒。
"叮——"机械音在脑海里炸响。
陆承钧手一抖,螺丝刀"当啷"掉在地上。
老钟匠抬头:"怎么了?
""手滑。
"陆承钧弯腰捡工具,心跳如擂鼓。
刚才那声音...像是系统提示音。
他闭了闭眼,眼前突然浮出半透明的光屏,泛着幽蓝的光,最上方写着"武器补给系统",下面是排灰色的武器图标:汉阳造步枪、捷克式轻机枪、木柄手榴弹..."宿主绑定成功。
"机械音再次响起,这次只有他能听见。
陆承钧的指尖掐进掌心,侦察兵的冷静让他迅速压下震惊。
他抬头看向老钟匠,对方正专注地拆座钟后盖,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窗外又传来炮声,比之前更近了些。
陆承钧盯着系统界面,喉咙发紧。
他想起原主扑向小娃娃的瞬间,想起老钟匠红着眼眶翻废墟的模样,想起历史课本上"淞沪会战伤亡三十万"的黑体字。
"系统任务己发布。
"光屏闪烁,弹出第一条任务:民生级·青铜保护普安里巷口的难民转移点,阻止日军便衣队破坏。
任务奖励:战魂值50,解锁汉阳造步枪(含100发弹药)。
陆承钧握紧修表刀,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雷,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这个时代需要的,从来不是旁观者。
老钟匠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承钧,发什么呆呢?
"陆承钧抬头,露出个极淡的笑:"师父,我想起周先生那座钟的毛病了。
"他低头时,系统光屏仍在眼前浮动。
窗外的硝烟还在飘,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