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家看看，‘旧世界’的遗物，在这个属于魔法的时代，究竟还剩下几分价值。”
这句话如同判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种提前宣判的残酷。
教室里所有的目光，好奇的、幸灾乐祸的、冷漠的、甚至夹杂着些许同情的（也许是周小雨？
），此刻都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林默身上，聚焦在那个悬浮在讲台中央、散发着深邃光芒的“星核晶”上。
林默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
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顶，又在秦岚冰冷的注视下瞬间冻结，西肢冰凉僵硬。
他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死寂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那个被称为“静思位”的位置，此刻成了名副其实的刑台。
“上去。”
秦岚的命令简洁而冰冷，不容置疑。
林默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机械地站了起来。
双腿像灌满了沉重的铅块，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他低着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黏在他背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前排那个衣着考究的男生（赵峰）毫不掩饰地抱着胳膊，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冷笑。
林默甚至能听到他旁边一个同样穿着体面校服的男生（可能是陈浩）压低的笑声。
从座位到讲台那短短几米的距离，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空气里弥漫的魔力波动让林默感到一阵阵眩晕和恶心，仿佛置身于一个排斥他的巨大能量场中。
他走到那悬浮的“星核晶”前。
深紫色的水晶球内部，星云般的能量缓缓旋转，散发出一种浩瀚而神秘的气息，同时也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把手放上去，掌心贴合。”
秦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近在咫尺，却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林默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堵塞感和胃里的翻腾。
他缓缓抬起微微颤抖的右手，掌心因为紧张而沁出冷汗。
他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去感受，去想象，去呼唤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与这所谓“魔力”相关的东西。
他想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和手臂上诡异的伤痕，想着林晚坐在轮椅上纯真而充满希冀的眼睛……他需要力量，哪怕只有一丝！
他的掌心，终于贴上了“星核晶”光滑而冰冷的表面。
瞬间，一股强烈的、难以形容的排斥感如同电流般从接触点窜遍全身！
那不是能量的吸引或共鸣，而是一种源自物质本身的、冰冷的拒绝！
仿佛他触碰的不是水晶，而是一块坚不可摧、隔绝一切的顽石。
掌心似乎有微不可察的灼痛，但更像是精神上的刺痛。
一秒。
两秒。
三秒……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深紫色的水晶球内部，那缓缓旋转的星云能量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亮起代表元素亲和的光芒（红、蓝、绿、黄、青、白……任何一种都没有），没有一丝涟漪，没有一丝波动。
它安静地悬浮着，散发着恒定的微光，仿佛林默的手只是一块毫无生气的木头，一块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被彻底隔绝的顽石。
死寂。
教室里落针可闻。
只有水晶球自身能量流动时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嗡鸣。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沉入一片冰冷的、绝望的深渊。
他睁开眼，死死盯着那毫无反应的水晶球，仿佛想用目光将它点燃。
但没有用。
星核晶依旧沉默，用最冷酷的姿态宣告着他的“无能”。
“嗤……”一声清晰的嗤笑打破了寂静，来自前排的赵峰。
紧接着，是几声压抑的、从不同角落传来的低笑和交头接耳的议论。
“看吧，我就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也太……”“‘遗民’果然……”“废……物……”一个极轻、却异常清晰的词，不知从哪个方向飘来，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林默的神经上。
秦岚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冰冷确认，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她走上前一步，用戴着薄薄丝质手套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拨开了林默依旧贴在晶球上的手。
动作随意得像拂去一粒灰尘。
“可以了。”
她的声音毫无波澜，却比任何嘲讽都更伤人，“林默，魔力亲和度：零。
元素共鸣：无。
精神力基础：微弱，且无法有效引导。”
她每报出一个数据，声音就提高一分，清晰地回荡在教室里，如同宣判的法官。
“初步判定：魔法绝缘体质。
综合资质评级：**劣等（E）**。”
最后那个“劣等（E）”，她咬字格外清晰。
劣等（E）！
这个评级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默的胸口，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虽然在触碰星核晶之前，他就有不祥的预感，但被如此***裸地、当众宣判为“劣等”，那份屈辱和绝望，还是超出了他的承受极限。
他感觉整个教室都在旋转，那些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将他刺得千疮百孔。
父亲佝偻的背影和那句“学点本事”的叮嘱，林晚纯真笑容下隐藏的希冀，此刻都变成了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
“下去吧。”
秦岚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错误，己经被纠正。
她的目光转向其他学生，声音恢复了那种刻板的威严，“下一个，赵峰。”
赵峰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昂首阔步地走上讲台。
他经过林默身边时，肩膀甚至有意无意地撞了他一下，力道不大，却充满了羞辱。
林默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引来又一阵低低的哄笑。
他低着头，脚步虚浮地逃回那个“静思位”，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狗，只想把自己彻底藏起来。
他蜷缩在冰冷的座位上，将头埋得更低，耳朵里嗡嗡作响。
秦岚对其他学生测试的点评、赵峰触碰星核晶时水晶球内部瞬间亮起的、如同熔岩般炽烈的红光以及伴随的惊叹声、秦岚那难得的、带着赞许的“火系高等亲和！
评级：优秀（A）！”
……所有这些声音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他只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和自己心中那不断回荡的、冰冷刺骨的宣判：劣等（E）。
魔法绝缘体质。
废物……不知过了多久，测试终于结束了。
秦岚宣布下课，学生们如同出笼的鸟雀，兴奋地议论着各自的评级和刚才的测试，三五成群地涌出教室。
没有人多看角落里的林默一眼，仿佛那里只有一团无人在意的空气。
林默等到人几乎走光了，才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慢慢站起来。
他低着头，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就在他走到教室门口的光幕前时，秦岚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林默，你等一下。”
林默的身体瞬间僵住，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慢慢地转过身。
秦岚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讲台上的东西，甚至没有抬头看他。
“把你那个旧世界的包袱处理掉。”
她指了指林默座位旁那个鼓鼓囊囊、印着褪色火箭图案的旧书包——那是他早上出门时，下意识带上的，里面还装着几本旧世界的物理、化学课本和一些笔记。
林默的心猛地一缩。
那是他仅存的、来自旧世界的一点念想，是他过去十几年生活的微薄痕迹。
“可…里面还有书……”林默的声音干涩沙哑。
“书？”
秦岚终于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那些宣扬错误、蒙蔽智慧的‘垃圾’？”
她走到林默的座位旁，用一种近乎嫌恶的眼神瞥了一眼那个旧书包。
然后，她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戴着丝质手套的手，指尖跳跃起一点微弱的、却带着毁灭性气息的橘红色火星。
“在这个魔法至上的时代，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污染。”
秦岚的声音冰冷无情。
下一秒，那点火星落在了旧书包上。
嗤啦！
火星瞬间爆燃！
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吞噬着帆布书包，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里面的书本更是易燃物，火苗猛地窜起老高，纸张在火焰中迅速卷曲、碳化、化为飞灰。
那本他曾经视若珍宝、写满了笔记的物理课本，封面上的牛顿画像在火光中扭曲、消失……林默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想要扑上去，却被一股无形的、灼热的气浪猛地推开！
那是秦岚随意释放的、阻止他靠近的微弱魔力屏障。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火焰吞噬掉他最后的念想。
看着那些凝聚了他过去心血的纸张化为黑色的蝴蝶，飘散在冰冷的魔法教室里。
看着秦岚那张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刻薄和冷酷的脸。
火焰很快熄灭，只在冰冷的地板上留下一小堆漆黑的灰烬和几块扭曲变形的金属文具残骸，散发着袅袅青烟。
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烧焦的刺鼻气味。
秦岚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拍了拍手，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记住你的位置，林默。”
她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寒冰的匕首，首刺林默的心底，“在这个世界，认清自己是‘什么’，比妄想自己‘能成为什么’重要得多。
废物，就该待在废物该待的地方。”
说完，她不再看林默一眼，转身，紫色的法师袍下摆划过一个冷漠的弧度，消失在教室后门的光幕中。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林默一个人，呆立在那一小堆散发着余温的灰烬前。
刺鼻的焦糊味钻进他的鼻腔，像无数根针在扎。
那堆灰烬，不仅仅是他过去的课本，更像他过去十六年人生的缩影，被一把魔法之火，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地狼藉和绝望的冰冷。
劣等（E）。
魔法绝缘体。
废物。
认清自己……秦岚的话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每一个字都带着倒刺，刮得他鲜血淋漓。
世界变了，变得更光怪陆离，更不可思议，却也变得更冰冷，更残酷。
他连最后一点来自过去的锚点，都被无情地剥夺、焚毁。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教室的，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走廊里依旧人来人往，魔法光球闪烁，低语声和欢笑声交织。
但这些都与他无关。
他像一个透明的幽灵，穿过喧闹的人群，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无论善意还是恶意，他都己感觉不到。
屈辱、愤怒、茫然、还有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绝望，在他胸腔里翻江倒海，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只想回家。
回到那个虽然破旧、虽然艰难，但至少有父亲沉默的关怀和妹妹温暖笑容的地方。
星辉魔法学府巨大的校门在望。
他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哟，这不是我们班的‘E等’天才吗？
这么急着去哪啊？
回家找‘遗民’爸爸哭鼻子？”
一个充满恶意和戏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拦住了他的去路。
林默猛地抬头。
赵峰双手插兜，带着几个同样衣着光鲜、神态倨傲的男生，正堵在校门口不远处的必经之路上。
他们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嘲弄笑容，像一群围住了猎物的鬣狗。
阳光透过奇异的光带洒下，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他们笑容里的冰冷。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麻烦来了。
秦岚的当众羞辱和评级，如同在他额头上刻下了“可欺”的标记。
而赵峰，这个在旧世界就喜欢踩低捧高的家伙，在这个力量至上的魔法新世界里，只会变本加厉。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他不能在这里倒下，父亲还在等他，妹妹还在等他。
“让开。”
林默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让开？”
赵峰夸张地挑了挑眉，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林默脸上。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属于火系魔法的灼热气息，让林默感到一阵不适。
“一个‘劣等’的‘遗民’废物，也配这么跟我说话？”
他身后的几个男生哄笑起来。
“峰哥，跟这种垃圾废话什么？
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魔法！”
一个男生起哄道。
“就是，测试时星核晶一点反应都没有，笑死人了！
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自觉！”
另一个附和着。
赵峰狞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噗”地一声，跳跃起一簇黄豆大小的、橘红色的火苗。
火苗虽小，却散发着真实的灼热感。
“废物，看到没？
这才是力量！
你这种连一丝火星都点不着的渣滓，就该趴在地上！”
他手指一晃，那簇火苗挑衅般地在林默眼前晃动。
林默死死地盯着那簇跳动的火苗，屈辱的火焰在他心中疯狂燃烧，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想一拳砸在赵峰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但他知道，对方人多，而且赵峰己经能操控火苗……他毫无胜算。
硬碰硬，只会招致更残酷的羞辱和可能的人身伤害。
他不能倒下。
为了晚晚。
林默咬紧牙关，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他猛地低下头，不再看赵峰和他指尖的火苗，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从他们旁边挤过去。
“想跑？”
赵峰眼神一冷，猛地伸手抓住了林默的肩膀！
他的手指如同铁钳，带着火系魔法师特有的灼热力量，抓得林默肩胛骨生疼。
“老子让你走了吗？”
同时，另一个男生从侧面猛地推了林默一把！
林默猝不及防，加上赵峰的抓扯，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扑倒！
砰！
一声闷响。
林默狼狈地摔倒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膝盖和手肘传来一阵剧痛，手掌被粗糙的地面蹭破了皮，***辣地疼。
装着“晶尘”学杂费的小布袋也从怀里掉了出来，滚落在尘土里，几颗劣质的、浑浊的玻璃珠般的晶尘散落出来。
“哈哈哈！
看啊！
废物摔了个狗吃屎！”
“连站都站不稳，果然是劣等！”
“就这点破晶尘？
穷鬼！”
赵峰和他的同伴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指着摔倒在地、满身尘土的林默，如同在看一出滑稽剧。
林默趴在地上，尘土呛进他的口鼻。
膝盖和手肘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他听着那些肆无忌惮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