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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里的狂欢并未持续太久。

当宋小宝和小山子揣着那烫手的一千一百块巨款,蹬着轻快的空三轮回到留宝窑子后山时,天色早已大亮。

初升的太阳将荒坡照得一片金黄,却驱不散宋小宝心中骤然升起的寒意。他猛然想起——王喜柱的菇棚!

凌晨本该他值守采菇的时间,他完全缺席了!

“坏了!”宋小宝脸色瞬间煞白,刚才的狂喜被一盆冰水浇得透心凉。

他把三轮车胡乱藏在枯草丛里,拉着还在兴奋中的小山子就往王喜柱菇棚的方向狂奔。

还没跑到村口,远远就看见菇棚那边围了几个人。

王喜柱那标志性的、因愤怒而拔高的咆哮声,像炸雷一样撕裂了清晨的宁静:“宋小宝!你个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死哪去了?!啊?!”

宋小宝的心沉到了谷底,脚步反而慢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过去。

小山子机灵地缩在远处一棵树后,紧张地张望。

围观的邻居指指点点。只见王喜柱叉着腰站在菇棚门口,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横飞。

棚里一片狼藉,本该凌晨采摘的平菇,许多菌盖已经完全展开,边缘上翘,甚至能看到明显的褐色孢子粉飘散在空气中。

不少鲜嫩的菇蕾因为错过最佳采摘期,水分流失,显得蔫头耷脑。

几个帮忙分拣的妇人手足无措地站着,地上散落着被踩坏的菇。

损失惨重!

王喜柱一眼看到磨蹭过来的宋小宝,那双小眼睛瞬间瞪得血红,像要吃人!

他几步冲过来,手指头几乎戳到宋小宝的鼻尖上:“宋小宝!老子供你吃供你住!教你手艺!***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啊?!”

他气得浑身发抖,“凌晨三点!人呢?!死哪去了?!你看看!你看看这一棚菇!全他妈老了!开伞了!孢子粉满天飞!这还能卖上价吗?!这损失你赔得起吗?!啊?!”

宋小宝低着头,一声不吭。他能说什么?说自己去采自己的菇卖了一千多块?那等于自投罗网,地道、小山子、所有的秘密都会暴露。

他只能咬紧牙关,承受着这狂风暴雨般的怒火。

“说话啊!哑巴了?!” 王喜柱一把揪住宋小宝的衣领,用力摇晃,“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想单飞了?嗯?!老子就知道!养不熟的白眼狼!整天眼珠子乱转,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偷师是吧?想抢老子饭碗是吧?!”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小宝这孩子,平时看着挺老实啊……”

“喜柱哥也是气疯了……”

“唉,耽误一棚菇,损失不小呢……”

王喜柱越骂越气,看着宋小宝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沉默样子,更是火上浇油。

他猛地一甩手,宋小宝被搡得踉跄几步。“滚!” 王喜柱指着村口,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给老子滚!现在就滚!带着你那点破烂玩意儿,滚出老子的地盘!以后别让老子再看见你!吃里扒外的东西!算老子瞎了眼!”

这声“滚”,如同惊雷,炸响在宋小宝耳边。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王喜柱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

没有解释,没有求饶。

他眼中最后一丝因为“借”东西而产生的愧疚,也因为王喜柱这毫不留情的驱逐而彻底消散。

这不正是他等待的机会吗?一个光明正大离开的理由!一个不用再提心吊胆“借”东西、可以全身心投入自己事业的机会!

“好!”

宋小宝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他迎着王喜柱喷火的目光,清晰地吐出一句话:“我走。喜柱哥,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说声谢谢!”

说完,他不再看王喜柱和周围惊愕的邻居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那个他睡了小半年的、散发着菌包和霉味的简陋板铺小屋。

王喜柱愣住了。他预想中的哭求、辩解、讨饶一样没有,宋小宝这平静得近乎冷酷的反应,让他蓄满的怒火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得他胸口发闷,脸色更加难看。

“滚!赶紧滚!看见你就晦气!” 他只能冲着宋小宝的背影无能而狂怒地咆哮。

宋小宝手脚麻利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那本翻烂的《食用菌种植技术入门》、几件破旧的换洗衣裳、一卷破旧不堪的被窝、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还有……那个贴身藏着的、装着巨款的旧布包。

他所有的“家当”,一个破旧的化肥袋子就装满了。

他拎起袋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困了他许久、也给了他最初知识和无数提心吊胆的菇棚,眼神复杂,但最终化为一片决然的清明。

没有丝毫留恋,他扛起袋子,推着上自己的大杠二八,在众人或同情、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王喜柱的院子,走向通往留宝窑子后山的小路。

阳光正好,照在他略显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上。

远处树后的小山子,看着宋小宝独自走来,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

宋小宝扛着行李袋子,推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全身都吱呀作响的大杠二八自行车走到小山子身前。

“哥,他……把你撵出来了?”小山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撵出来了,”宋小宝轻松的一笑,“这回好了,不用偷偷摸摸,不用提心吊胆了。走,小山子,回咱们的地盘去!”

“咱……咱们地盘?”小山子回味着这句话,感受到一种家的温暖和对眼前这位北方大汉的依赖。

宋小宝把破化肥袋子往自行车后一夹,潇洒地吹着口哨走在前面,小山子瘦小的身影紧紧跟在后面。

两人沿着荒坡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留宝窑子后山那幽深的地道口。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枯草上,风里带着点春日的躁动。

宋小宝心里揣着那一千一百块的巨款,像揣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烫又实在。

他扭头看看身边的小山子,那件破棉袄在阳光下更显褴褛,头发纠结得像一团枯草,脸上糊的泥垢几乎看不出本色。

“小山子,”宋小宝停下脚步,把自行车支在枯草丛里,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和不容置疑,“咱有钱了!第一件事,得把你拾掇拾掇!走,哥带你去东河区,下澡堂子,搓个泥儿,再理个精神小伙儿的头!”

他想象着,洗刷干净的小山子,换身新衣裳,剪个利索的短发,肯定是个机灵的小子。

这念头让他心情大好,仿佛洗干净小山子,也洗刷掉了自己身上那股子“借”来的霉气和地道里的阴冷。

然而,小山子一听“澡堂子”三个字,像被蝎子蜇了似的,猛地往后一缩,头摇得像拨浪鼓,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惊恐和抗拒:“不……不去澡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