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半小时前朴正雄在冷库监控里举起的荧光蓝针管，想起金敏珠日记本上那道爪印状的涂鸦——此刻她手背的刺痛正沿着血管往上爬，像有活物在皮肤下啃噬。
族谱展开时发出脆响，泛黄纸页上的墨字被岁月浸得发灰，却在月光下泛着冷铁般的光。
林夏的瞳孔骤然收缩——第三页末尾，"林昭儿 林昭月"六个字被朱砂笔圈成两个重叠的圆，其中"林昭月"三个字正渗出暗红液体，像有人将指尖按在纸页上，血珠顺着笔画纹路蜿蜒而下，在"月"字最后一笔拖出细长的血线。
"双胞胎视为不祥，需杀一留一祭祖。
"林夏想起三天前在旧书摊翻到的《朝鲜半岛民俗志》，书页间夹着的泛黄剪报上，林氏家族的祖宅照片下用红笔标着这句话。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林昭月"的血字，纸张的触感从粗糙变得黏腻，像沾了未干的血浆。
电脑突然发出提示音。
林夏猛地合上族谱，转身时后腰撞在文件柜角，疼得倒抽冷气。
财务系统的登录界面在屏幕上泛着幽蓝，她鬼使神差地输入上月整理的训练生经费报表——记忆宫殿在脑海中展开，成排的文件柜自动弹出标有"营养剂采购""特殊医疗支出"的档案盒。
"林氏纺织"的账户在两个月前突然多了三笔汇款，每笔金额都与朴正雄申请的"训练生体能强化项目"拨款分毫不差。
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今早路过朴正雄办公室时，听见他对着电话冷笑："那老东西不是要维持什么家族结界吗？
我这营养剂里的造血干细胞，可比每月一两心头血管用多了。
"走廊传来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节奏轻得像猫步。
林夏手忙脚乱要关电脑，办公桌抽屉却"咔嗒"一声自动弹开——那支泛着荧光蓝的注射器正躺在里面，针帽上沾着半枚血指纹。
"林实习生加班到这么晚？
"徐俊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夏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倚着门框，银灰色西装搭在臂弯，袖扣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左胸口袋里插着的钢笔，正是今早朴正雄签"营养剂注射同意书"时用的那支。
"朴社长说这是最新款营养剂。
"他漫不经心地抛着注射器，玻璃管在指尖转出幽蓝的弧光，"说是能让训练生的皮肤更透亮，体力更持久——不过姜美妍上次舞台摔倒时，我好像看见她后颈有排针孔。
"他突然凑近，林夏闻到淡淡的雪松香水味里混着铁锈味，"你说，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林夏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想起上周女团彩排，姜美妍的白色露背礼服滑下肩头，后颈确实有几个淡紫色的小点，当时她以为是舞台妆的闪粉。
此刻记忆宫殿里突然弹出监控画面：冷库最里层的银色金属箱上，贴着"造血干细胞冷冻保存"的标签，日期正是姜美妍舞台事故的前一天。
"徐代表对训练生的健康这么关心？
"林夏强迫自己扬起笑脸，余光瞥见门缝里闪过一道影子——是金敏珠，她的右手裹着渗血的纱布，指节肿得像发面馒头。
"林夏！
"金敏珠撞开虚掩的门，冷风卷着雨丝灌进来，"你看这个！
"她抖开怀里的合同复印件，边角还沾着冰碴，"我今天去法务部偷盖公章，发现所有训练生合同最后都有补充条款！
"林夏的目光落在"若无法在六个月内出道，需以肾脏/心脏等器官抵偿培养费用"的黑体字上，喉咙突然发紧。
更让她血液凝固的是条款末尾的红色指印——那枚指纹的形状，和族谱上"林昭儿"三个字渗血的位置完全重合。
"这是血契。
"徐俊宇突然开口，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林氏嫡女的血能镇住族谱里的诅咒，朴正雄拿这些血去签器官抵押合同，既能让训练生不敢违约，又能给林氏续上维持结界的血源——多聪明的共生关系。
"金敏珠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我上个月在冷库撞见朴正雄，他说...说我的骨髓配型和日本来的买家很合适..."她颤抖的右手碰翻了林夏的马克杯，褐色咖啡溅在合同复印件上，正好盖住"心脏"两个字。
林夏的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清洁阿姨发来的消息："销毁室的碎纸机又堵了，安部长让你去帮忙。
"她抬头时，徐俊宇己经不见了，只留下窗台上的半枚烟蒂，火星在雨雾里明灭，像只红色的眼睛。
销毁室的门虚掩着，安在勋的背影被碎纸机的噪音扯得支离破碎。
他脚边堆着一摞合同残片，林夏瞥见"淘汰率90%"的字样，心脏猛地一缩——这和训练生每月公布的"晋级名单"完全不符。
"林实习生来得正好。
"安在勋转过身，额角有道新伤，"把这些都处理了。
"他踢了踢脚边的纸堆，林夏弯腰时故意碰倒脚边的纸箱，族谱上"林昭月"的血字碎片混进纸堆。
安在勋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扑过去抓那片碎纸时，林夏的记忆宫殿己经启动——碎纸机里未完全粉碎的文件编号、安在勋口袋里露出的冷库钥匙、墙上挂钟显示的23:57，所有细节像被按了暂停键，在她脑海里清晰排列。
"安部长很在意这张纸？
"林夏举起另一片族谱碎片，上面"杀一留一"西个字还清晰可见，"我听说林氏祖宅的井里，沉过不少双胞胎的骨殖——不知道和我们公司淘汰的训练生，有没有关系？
"安在勋的手掐上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最好什么都没看见。
"他的呼吸喷在林夏耳后，带着股腐坏的甜腥，"否则下一个被推进冷库的，就是你。
"碎纸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安在勋猛地松手去关机器。
林夏趁机扫过他电脑屏幕——冷库监控画面里，姜美妍正被两个黑衣人架着，后颈的针孔里渗出的血，在白色病号服上晕开一朵小红花。
回到办公室时，月光己经移到了办公桌抽屉上。
林夏打开抽屉，那支荧光蓝的注射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黑色小瓶，标签上的字迹是她自己的——"给新晋血契执行人"。
雨不知何时停了。
林夏锁门时，听见训练生宿舍方向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三楼某间宿舍的窗户里，梳妆台的镜面反射着月光，上面似乎有暗红色的痕迹，像有人用鲜血写了半句话，又被匆忙擦掉。
风掀起她的衣角，手背的刺痛突然加剧。
林夏摸出手机想拍照，屏幕却自动亮起金敏珠的未接来电，通话记录显示：23:58，冷库。
她对着镜面的方向眯起眼，隐约看见镜中倒影里，姜美妍的身影一闪而过，嘴唇张成"救"字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