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侯府
五月,扬州,毅勇侯府。
一辆破旧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前的石狮子旁边,道上的小厮连打了三声铜锣,跟车的张妈妈掀开轿帘,摇了摇冯静婉的胳膊:“小姐,咱们到了!”
冯静婉整理了一下衣装,刚准备下车,却被张妈妈扼住的手腕。
“小姐,老妇这一路上照顾得可还算尽心?”
冯静婉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张妈妈咧起嘴来笑了笑,略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既如此,小姐是不是应该尽点人事?”
“人事?”
冯静婉眉头一皱,稍稍一想,张妈妈跟车了一路,两人颠簸了几天几夜,也算辛苦。
连忙从包裹里取出一块璞玉,递给张妈妈。
张妈妈接过玉,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脸上不由地露出些许的嫌弃之色,这块玉质地浑浊,做工粗糙,拿来打发打发不识货的小门小户倒也罢了,可侯府的下人自然跟着主子们见识过不少好东西的。
一个山里来的道姑子,这么不懂人情世故,只怕往后在侯府里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想到这里,张妈妈不由地讥笑了一声,然后把璞玉收了起来。
“咱们随行的盘缠还剩一点碎银子,小姐你到了府里头,每天锦衣玉食的,怕是也用不上了,不如就交由我这个老婆子处置吧。”
说着,张妈妈就自顾自地伸手,解开冯静婉的包裹,找出钱袋子,就要往兜里揣。
冯静婉早见怪不怪了,果然这一幕又重演了,似乎和前世里一模一样的画面。
可恨的是,前世的自己卑微懦弱,被人欺负到了头顶上,也不敢吭声一句,一门心思做一个侯府乖乖女。
这一世,还要如此吗?
“且慢,嬷嬷,您这是何意啊?”
冯静婉一把抓住张妈妈的手,眼神坚定地注视着张妈妈,手头稍稍用力,竟把张妈妈拽得生疼。
“小姐,您可要凭良心啊,我可是照顾了你一路的,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张妈妈努力地想要挣开冯静婉的手,抓紧钱袋子,可奈何这个丫头的蛮劲倒不小,并不比她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妇小。
轻蔑地看了看冯静婉,真不愧是从山里来的。
冯静婉略有些气定神闲地笑了笑,“嬷嬷既然觉得辛苦,那且放心,您这般吃拿卡要的好日子不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想到二夫人跟前说我坏话啊?”
“呵呵,我可告诉你了,这一路上,我都是记着账的,咱们一一的开销都是有据可查的!”
张妈妈丝毫不惧冯静婉,越发神气起来,“我在冯家己经当值了快五十年,还怕你一个山里的庶女不行,当心你搬起石头砸了自个的脚!”
“哼!”
冯静婉有些吃惊,这侯府的下人真是不得了了。
但仔细一想,张妈妈既然敢这么说,看来她必定是做足了准备,所谓的账本恐怕也是一本糊涂账了,真一笔一笔算下去,也没什么实际意义,除了她们两人,没人知道银子究竟花在了哪里。
不过,张妈妈既然收下了自己的玉石,那便是一个铁证。
教训张妈妈又何须急在一时呢,等进了侯府大门,认祖归宗,有的是机会。
冯静婉轻轻松开了手,“原是婉儿不懂规矩,还请嬷嬷不要放在心上。”
张妈妈更是嘚瑟极了,鼻子快要甩到头顶去了,“知道就好,别说你是侯府的庶出小姐,便是嫡出的小姐,也会给我几分脸面的!”
冯静婉冷冷一笑,脑海里涌现出了前世的记忆:当年,毅勇侯府冯家发生了诸多怪事,于是请来了一群算命驱邪的,算命的昧着良心赚黑心钱,故意说冯家将要诞下灾星,灾星的命格与老侯爷相冲,会克死毅勇侯的。
而这个灾星,指的便是冯家二爷冯炳志外头未过门的小妾柳芸儿肚子里怀的。
原本老侯爷是打算命人暗中打掉孩子的,但老夫人念及是自家的骨血,于是苦求赵天师想个破解的法子。
算命的便让冯家将灾星送到安平观去,每年给观里供奉的神位塑个金身,再添点香火钱,请上苍来除去灾星的煞气,也能给冯家祈福求个平安。
待毅勇侯百年之后,灾星的煞气也消解了,便可出观还俗重回冯家。
就这样,冯静婉出生就待在安平观里,这一待就是十八年。
其实,老侯爷在她十岁那年就嗝屁了。
她曾天真的以为,冯家很快就会来人接她回家,可是希望一次次落空。
这些年,从无一人来观里看过自己,便是年底添香火钱的时候,也只是几个小厮带着银两过来敷衍了事。
就连她的生身父母竟然也……似乎她是冯家可有可无的人。
首到上个月,冯家突然三番五次来安平观,要将她强行带回侯府。
更是扬言若是安平观不放人,就找人拆了整个道观,再去官府告道姑们一个拐骗良家少女的罪名。
冯静婉并不想再回这个陌生的家,她还想去官府状告冯家弃养遗弃呢!
可是,老侯爷虽然早就嗝屁了,但老夫人高氏仍健在,朝廷仍旧保留了冯家外姓侯的爵位,如今世袭给了冯家大爷冯炳仁,但是大爷常年卧病,夫人徐艳红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故而冯家实际的当家人却是二爷两口子,便是冯静婉的父亲冯炳志和名义上的嫡母何芮秋。
冯家还有个三房冯炳信,是个风流鬼,家里家外妻妾子女一大堆,十分不得高氏的喜欢。
在扬州城中,冯家有人经商有人从政,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大家族,就是知州知府大人过来了,也要给冯家几分薄面的。
冯静婉一个小小道姑,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如何拧得过冯家呢。
前世,她回到冯家努力做一个乖乖女,不声不响、不争不抢、不吵不闹,尽量让自己像一个侯门千金。
然而,在侯府还不到半年,她就被人害死了。
甚至,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只是,心中怀疑是二房的何芮秋,亦或是三房的孟晚霞。
至于,到底是何人,还没有答案。
“没关系,我己经不是当初的我了!”
“欠我的,伤害过我的,我都会如数奉还!”
“哼哼!”
……冯静婉从容淡定地出了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