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开始梦见她,每夜都是她死的样子
谢珩独坐寝殿,窗外月色惨白,映得整个屋子冷如寒窖。
他面前放着一盏酒,手指轻轻摩挲杯沿,眉眼沉沉,像是压着一座山。
三年了。
他从不信鬼神,从不做梦,可最近……他总是梦见她。
梦里是地牢,是血,是她死前的模样。
她跪着,笑着,满脸泪水看着他。
她说:“谢珩,我爱了你十年,你连看我死,都不愿。”
然后她喝下那盏毒酒,倒在他脚边,死不瞑目。
他总是惊醒,满身冷汗。
他以为,是因为太后中毒让他心烦,是政务太重,是阿澜最近身体不适。
可今夜梦境再次袭来——她死前眼神里那种“死心”太真,真到他醒来时手在抖,喉咙干得像被火烧。
他捂着胸口,半晌没能缓过气。
脑海里却不断回放今日在观星阁的那一幕——她站在那里,白衣如雪,眉眼清冷,医术惊绝,所有人称她“鬼医”。
她自称“晚言”,说是南疆来人。
可她看他的眼神,太像姜知晚。
不,是她本来就是。
他的心悄无声息地沉下去,像被铁块一点点砸入冰水里,窒息得几乎不能呼吸。
“来人。”
他低声唤道。
暗卫立即现身:“王爷。”
“查‘晚言’,查她三年来所有来历、身份、过往……越快越好。”
“是。”
谢珩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漆黑的夜。
他忽然意识到,他可能做错了一件,再也无法弥补的事。
三日后,鬼医之名席卷京城。
太后亲自下旨召见晚言,赐金赏银、赠匾题名、破例允许出入皇宫。
各家权贵疯了一样送帖子登门拜访。
而她,照单全拒。
但有心人却发现,某日,一位身份尊贵的郡主身中奇毒命悬一线,众人求鬼医出手,她只淡淡说了一句:“我不救‘姓谢’的人。”
于是传言西起——这鬼医,大概与摄政王,有不共戴天之仇。
谢珩得知这句话时,正执笔批奏章。
手中的笔断了,墨滴滴在纸上,晕出一滩如血的痕。
这日,摄政王亲自登门。
姜知晚正在替人治伤,门外传来内侍尖声通报:“摄政王殿下驾到——”所有人面色大变,纷纷起身避让。
姜知晚却未抬眼,动作未停:“请他在外等。”
“啊?
这……他,他是摄政王啊……”“我又不是太后。”
她淡声打断,神色冷淡,“让他等着。”
一语落下,全场死寂。
这世间敢让摄政王等的,只有一个人。
可那人,早死了三年。
谢珩在院中等了整整一炷香,首到她终于踱步而出。
白衣束发,眸色淡淡,站在三尺之外,仿佛看一个陌生人。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太安静,也太陌生。
仿佛从前那个为他笑、为他跪、为他求一个眼神的姜知晚,从未存在过。
他张口,却只说得出一句:“你是……晚言?”
姜知晚抬眸望着他,眼神静得可怕。
“摄政王认错人了。”
他心口狠狠一颤。
是她。
一定是她。
只有她,敢这样冷眼看他,敢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你……”他低声,喉咙发涩,“知晚,你是不是恨我?”
她听见了,却只是勾唇,眼神讽刺极了。
“谢珩,我要是恨你,早让你陪葬了。”
“可惜你不值得。”
谢珩脸色骤白。
她转身就走,步伐从容得像从未爱过,也从未死过。
他却站在原地,心如刀割,连开口挽留的资格都没有。
当夜,他再次梦见她。
这次,她没哭没求。
她笑得很轻,说:“谢珩,你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你连替身都不配’。”
“那你现在后悔什么?”
她身后是火海,毒酒,地牢,雪夜,流血的孩子……谢珩惊醒时,几乎将枕下的玉佩捏碎。
那是她曾送给他的,三年前她跪在他面前递上,说:“这是我娘留下的传家信物,送你。”
他嫌弃地扔进角落。
现在他却夜夜抱着它,如抓住仅剩的救命稻草。
他终于明白,三年前死去的那个女子,不是“罪妃”。
是他唯一错过的命。
而现在,她回来了。
不再是姜知晚,是“晚言”。
她救人不救他,见他如陌路,她曾求而不得的一切,如今全在她手上。
他想追回来,却连追的起点都找不到。
她站在高处,冷冷望着他:“谢珩,死过一次的我,不再为你低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