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牛车叮当响
二十一世纪的空气裹着柏油与尾气的浊流灌入鼻腔,比她炼制的腐骨散还要呛人三分。
腕间半块玉佩烙着皮肤发烫,血珠顺着裂纹渗入栀子胎记,将那抹青白染成妖异的胭脂色。
“丫头,喝口薄荷水压压。”
赶车老汉递来塑料瓶,智能手表蹭过她手背。
白栀盯着表盘上跳动的数字——9:47,这铁盒子竟能把时辰切得这般细碎。
锁屏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少女在笑,左胸口袋别着支钢笔,笔帽上刻着“救死扶伤”西个字。
那是原主白栀,乡镇卫生所最年轻的执业医师。
记忆碎片突然翻涌:深夜里为产妇接生被家属掌掴、暴雨天进山采药跌落断崖、养父醉酒后掐着她脖子嘶吼“周秀娟害我全家”…...“林家啊,啧啧。”
老汉突然咂舌,枯枝似的手指戳向别墅区鎏金大门,“昨儿个电视里还说他们药厂又出事故,死了三个工人赔钱了事——丫头你真要进这狼窝?”
白栀尚未答话,牛车猛地倾斜。
铜铃铛滚落草丛,惊起几只乌鸦扑棱棱飞过高压线塔。
她俯身捡铃铛时瞳孔骤缩——铃舌内侧沾着暗红血渍,细看竟是庆朝密文刻的“太医院急令”。
“这铃铛…”她指腹摩挲着铃身划痕,那是她前世用银针刻的求救信号。
“上个月暴雨冲垮白家坟,从你爹棺材里刨出来的。”
老汉拽紧缰绳,老黄牛喷着响鼻拐上盘山路,“说来邪门,那棺材里除了铃铛就半截焦骨头,连寿衣都没…”话音被刺耳的刹车声截断。
黑色宾利横在牛车前,车窗降下露出张敷粉的脸:“白小姐,夫人等急了。”
副驾上的西装男甩出塑料袋,卫生所工作证和钢笔叮当砸在牛粪上,“换上衣服,别脏了林家的地毯。”
白栀弯腰拾证件时,钢笔滚进车轮底。
她盯着笔帽上崩缺的“救”字,突然想起庆朝太医院焚毁那日,自己也是这般趴在地上捡碎玉。
时空重叠的眩晕感袭来,腕间玉佩骤然发烫。
“劳驾。”
她按住西装男欲关车窗的手,银簪尖抵住他虎口,“烦请把钢笔捡回来。”
男人吃痛缩手,白栀走到车旁。
单薄的青布衫被山风鼓成翼,她探入车窗,簪尾精准挑开真皮座椅夹层——簇新的《股权转让协议》飘落,乙方签名处赫然是“周秀娟”。
“原来林家急着认亲,是要用我的血亲身份给黑心合同铺路。”
她捻着文件轻笑,簪尖在“周秀娟”三字上划出痕迹,“回去告诉你主子,白家坟的铃铛既到了我手里,十九年前的产房大火就该重新查查了。”
宾利开远时,老汉盯着她掌心渗血的掐痕叹气:“你这倔劲儿…倒是跟卫生所墙上那张照片里的姑娘一模一样。”
白栀蓦然僵住。
原主记忆里,卫生所荣誉墙挂着幅泛黄合影:穿白大褂的少女捧着锦旗微笑,身后药柜最上层摆着青铜貔貅,与庆朝太医院那尊镇压疫鬼的法器分毫不差。
铜铃突然无风自鸣。
山道转弯处,成片的野生栀子开得癫狂,白瓣黄蕊间竟掺杂着几株庆朝独有的碧血栀——那是她前世为太子妃保胎种的灵药。
“快到了。”
老汉扬鞭指向半山腰,别墅群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白栀将银簪别回发髻,忽然嗅到风中飘来的苦味:是七日散混着当归尾。
牛车铃铛再次响起时,她摸到袖中硬物——那支本该碾碎的笔竟跟着穿越时空,笔尖还凝着庆朝太医院朱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