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巷穿过，他再多走两条街，这边路上的商铺就相对热络些了。
但因为不是商业中心的地方，人相对来说也没有多到夸张，偶尔有一两个路过的，也因为黄膘头上流血，而惊恐的快步走开了。
黄膘知道现在自己身上吓人，特意找了家有反光玻璃的水果店，对着店面拿衬衫外套把头上的血擦干净了，而那蹭着血的花色衬衫被他团成了个团子攥在手里面。
这家水果店的店家是个良心人，因为怕水果染上热气腐烂变质，所以将玻璃门关上开了空调， 冷的里面的老太太披了个薄毯子，整个人蜷缩着成一摊细小的骨架，电视里新闻的声音让她昏昏欲睡，里面正播报着玛雅主教预言世界末日的消息，女主播的声音标准而富有磁性，可是老太太不喜欢，她觉得这样的声音太没有人味儿，跟从机器人嘴里讲出来一样，可在一旁写作业的小孙子正听的津津有味，他一只眼往电视上瞟，另一眼瞄着自己的数学作业，只是把三七二十一算成三七二十三了。
“根据古老的玛雅历法推算，2012年将是真正的世界末日的来临，也就是俗称的审判日，因此有建筑公司开始兴建末日住宅来出售，也意外吸引了不少怕死的有钱人纷纷抢购——“”“写你的作业，看什么看。”
老太太眯缝着眼，原来她没睡着觉呢。
小孙子被抓包后心虚的嘿嘿笑了两声，“奶奶，真的会有世界末日吗？
那世界末日来临的时候，咱们家的水果店怎么办呀？”
老太太只是冷笑：“哪有什么末日，再说了，有也不关你的事，你该照常上学还是得照常上学。”
小孙子拖长音啊了一声：“那大家为什么都这么害怕末日呢？
我们班同学都很害怕末日要来。”
奶奶说：“”因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人类就是在地球上造了太多的孽，这才害怕被末日报复。”
这话讲完，奶奶正好抬头往外瞅了一眼，正好和对着玻璃擦血的黄膘对上了眼。
老太太是个规矩了一辈子的人，最烦看到的就是黄膘这类的混混，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于是便狠狠地剐了他一眼，黄膘也识趣，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被小朋友看到了不好，于是便往前多走了几步，站了下来，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前面的是家花鸟店，这家店没什么生意，甚至没安装招牌，只有一个老头摇着蒲扇闭眼躺在躺椅上，旁边是一个有些生锈的旧风扇，风扇上拴着两根红丝带，跳舞似的在那转圈。
店里面偶尔传出几声鸟叫，但因为天气太热，大部分的鸟都有些蔫蔫。
除了一只鸽子。
能看出来门口鸽笼里挂着的那只鸽子年纪己经很大了，羽毛稀疏而潦草，瞳孔浑浊，而状态却异常的精神。
黄膘碰到的鸽子大多都温顺，见人就躲，而这只鸽子却异常的凶悍，黄膘看着它，忽地想起来了另一类动物——鹰。
只有猛禽才能有这种困兽犹斗的样子，黄膘实在想不出来一只鸽子是凭什么。
于是他伸出食指故意的逗弄，却被鸽子狠狠叨了一口，指尖被叨出来一个三角的口子，喷泉似的往外涌血。
黄膘报复性的从鸽子背后捅了下它的脑袋，而躺椅上正眯觉的老头却兀地睁开了眼，黄膘心虚的停了手，而这时候电话也被接通，里面传来一副慵懒且漫不经心的嗓音，跟被太阳晒过一样。
“咋了，胖子，找你爹啥事？
“黄膘显然跟这人挺熟络：“帮我查个人，烂牙窟听说过没有？
“和黄膘通电话的人叫谭眠，跟黄膘是二十多年的发小了，从幼儿园开始俩人就在一块厮混，属于是一见钟情似的臭味相投，黄膘阴损点子多，谭眠胆大，执行力强，俩卧龙凤雏撞一块，从小到大是没少闯祸。
后来谭眠算是回到了正轨，现在是一实习辅警，在警局里干些文职工作。
警局里的人大多数都出任务去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剩下了他一个。
他的工位在整个屋子的最角落里，桌子上堆满了文书和档案，而他因为得闲，正半躺在座椅上，一只手跟黄膘打着电话，另一只手正还登着社交账号，跟人QQ上聊天呢。
谭眠摇摇头：“没听说过。
“黄膘：“你从你们那的档案里面翻翻，没准能有点线索呢！
“谭眠：“兄弟，这我帮不了你，你的私人事情，我不能滥用公家权力给你帮忙。
“装啥呢？”
黄膘顶他，“还公家权力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干的那点脏事哈，在系统里面随便调人档案信息，就为了在网上装算命的跟小姑娘撩骚。
棉花，这事跟我小命挂着钩呢，你必须得帮我，算我求你了，回头请你吃饭，肯德基麦当劳随便选。
谭眠：“你也就肯德基麦当劳了，能不能请我点好的，算了，根本不指望你请我的这两顿饭，成成成，我给你找找。
“谭眠的电脑上开了两窗口，一个是公安系统的调出来的人员档案，另一个窗口上他正在和一女人聊天。
谭眠的头像是一幅环状的水墨画，网名更是神神叨叨的叫什么三丰道源。
原来这小子正装成一神棍给人算命呢，因为他这边能从系统里面看到女人的整个生平和家庭情况，所以所谓的“算命”也就特别的准确，果不其然，在谭眠的一番胡言乱语之下，对面的女人真真实实的相信了谭眠就是一大师。
谭眠看到档案上漂亮女人的照片，心里面高兴的不行。
平日里的谭眠就是一普通男生，长的肯定不能说难看，但也不是那种一眼就能吸引女生的类型，偏偏这人又是个色鬼，心比天高，一般长相的女生他还看不上眼，只能想点坑蒙拐骗的招数。
谭眠看对面己经完完全全的相信他是所谓的“大师”之后，他又继续了下一步。
谭眠打字：我刚刚又用你的八字给你卜了一卦，你猜怎么着？
对面问他怎么着？
谭眠得意一笑：你知道吗？
你今年的桃花运势会很好，能遇到自己的正缘并修成正果。
“那这个正缘的信息能再给的详细点吗？
高吗？
帅吗？
有钱吗？
多大呀？”
对面问他。
谭眠继续回：“身高不错，有一米八，属猪，七月份的生日，虽然不算有钱，但长相端正，人品极佳。”
各位猜的没错，这所谓“身高一米八，属猪，七月份生人，没什么钱但长的不算丑的”这位，正是谭眠。
对面的女生估计也是在情场里不顺很久了，听到谭眠这番忽悠，也很是高兴，连忙问他：“大师，真的吗！
我还能嫁这么好呢？
那你给我再算算，我的真命天子什么时候会出现呢？”
谭眠看对面己经完全上钩，这边自己己经可以收网了。
“我刚才掐指一算，时间马上接近，大概就是在这周六下午下午三西点时刻，你去碰碰凉奶茶店，便可遇到自己这辈子的真命天子。”
谭眠在这边聊得上头，全然忘记了这边还跟黄膘通着电话。
首到黄膘一句不耐烦的：“你查的怎么样了？”
，谭眠这才回过神来。
谭眠：“真名，真名，你就给个烂牙窟的外号，我这咋给你查出来，我还真给你算命呢？”
黄膘回他：“他身份证是假的，但有照片，你认认。”
黄膘拍了张烂牙窟的照片给谭眠发了过去。
“就他啊，巧了，我认识，这人真名张发财，你猜怎么着，这人前段时间因为偷看老太太洗澡被拘留了，这几天都在拘留所关着呢，好像快放出来了，就后天。”
黄膘有点不可置信：“你确定是偷看老太太洗澡？
这人什么癖好？”
“是，就前几天，被那老太太揍了一顿送这儿来的，那老太太巨凶，脾气可大了，那天整个单位就我一人值班，其他人都有事出警去了，我记得应该是五天之前……”偷窥事件发生在五天之前，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烂牙窟进到了康居小区，他趴在一楼的窗户上，正色眯眯的看着窗帘倒映出来的女人洗澡的身影，能看得出来女人今天心情不错，嘴里面还哼着歌。
女人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轻轻掀开了帘子的一角，取走了一瓶洗发水。
而烂牙窟只是看到了这一只手，他便己经想入非非，脸上浮现出了十分猥琐的神情，右手朝着裤裆抓去。
又过了一会儿，这只手又掀开了窗帘取护发素，这次的帘掀起的幅度大了些，也正巧女人习惯性的向外一瞥，正巧对上了烂牙窟那双偷窥的双眼，女人反射性的大喊大叫了起来。
而就这一掀，烂牙窟也看到了帘子后面的女人的真实面容。
这女人面相极凶，满脸的横肉，又染了一头刺目的红色短发，显得更加的不好惹。
看脸应该是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保持的还可以，但是皮肤还是因松弛而往下掉着，呈现着年岁在一个人身上不可逆的变化。
她大声尖叫着，呼喊着卧室里的人：“可儿，窗户外面有个死变态偷看我，你快过来。”
一带着无框眼镜的年轻男人听到这呼唤声之后闯进浴室来，他长相清秀，约莫着只不到三十的年纪，都能做这女人的儿子了，可从这声“可儿”来看，这并不是寻常的母子关系。
这女人果真如她的外表一样彪悍，虽然嘴上在求助男人，但是早早的就把浴巾围在了自己胸前，两只手攥着烂牙窟的胳膊不松手。
烂牙窟只觉得这女人的手劲儿大的出奇，是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得。
这女人看烂牙窟像鱼儿一样扑腾着更是来气，也顾不上要在男人面前维持柔和的形象了，几个大耳刮子朝着烂牙窟的右脸奔去，扇的烂牙窟叫苦不得，这女人一边扇一边骂：“死变态，偷看女人洗澡，你不要脸。”
而那小男人看到这混乱的场景，早就呆若木鸡的立在一旁，一点反应都没有。
“愣着干嘛？
你傻了你，逮住这变态啊！”
女人朝他吼了一声，小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把烂牙窟从窗户外面首接薅了进来，用两只胳膊将他死死锁住。
这时候女人也从卧室里穿好衣服出来了，烂牙窟心道，完了，惹上了个阎王，这下难收场了。
果真，穿好了衣服的女人战斗力加倍，她将洗发水护发素的瓶子朝着烂牙窟的脑袋上狠实砸去，瓶子和脑袋碰撞，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那女人的指甲就跟猫一样，朝着烂牙窟的脸上划去。
那“可儿”看场面要控制不住，一手抱着烂牙窟，一手拦着女人，制止她继续打人。
“你拦着***嘛？
你哪边的？”
那女人声音高亢。
“别打了，别打了，首接报警去派出所吧。”
男人的眼镜在争执中早就滑落，滑到了烂牙窟脚下面被踩成了两半。
所以这三人到了局里面的时候，谭眠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滑稽的场景。
他给这几人录完笔录后，就让那俩人先离开了，剩下脸上挂着巴掌印和红血丝的烂牙窟。
谭眠调侃烂牙窟：“你真行啊大哥，你喜欢这样的？”
烂牙窟一只手被拷在栏杆上，另一只手不闲着的比比划划，他一脸的严肃认真：“我的确是个偷窥的变态不假，这我承认，但是，我跟你说，这家原来住着的不是这个老女人，是个挺年轻漂亮的女孩，但是也够奇怪的，我前几天去看的时候还不是这人，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换人了。”
而谭眠根本不相信他的胡言乱语，只是嗤笑一声：“无所谓，你就算是偷窥个男的，也得被拘留。
恭喜你，喜提拘留一星期。”
而拘留对于烂牙窟这种人早就是家常便饭了，对于这种对于活着早就没了羞耻心的滚刀肉，有时候就算是警察，也拿这种老油条毫无办法。
谭眠把关押烂牙窟的拘留所的地址告诉给了黄膘，黄膘朝着谭眠道了声谢。
黄膘：“行，知道了，欠你个人情，我挂了。”
谭眠：“你欠我的人情多了去了，你也别每天整一出是一出的了，踏踏实实的干点事吧，难怪你爸看你不顺眼。”
黄膘被谭眠几句话说的有点烦了：“又提这茬，我爸最开始的工作够正经的了吧，辛辛苦苦了半辈子，结果呢，落一身伤，捞着什么好了吗？
我就不爱跟你提这事，挂了啊！”
黄膘撂了跟谭眠的电话。
谭眠没生黄膘的气，毕竟两人认识了二十多年了，除了父母外彼此可算得上是最亲近的人了，这种小打小闹的不知道在这二十多年里发生了多少次了。
而现在谭眠的失神，完全是因为电脑屏幕上这个漂亮女人的照片，好像就是仅凭这一张照片，谭眠就对这个叫姚丽荣的女人一见钟情了。
姚丽荣是那种可以称之为俗气的漂亮长相，瓜子脸蛋，杏眼，鼻子不高，可胜在小巧。
这类长相的女人，身边肯定追求者不断，谭眠盘算着，自己究竟怎样才能在她一众遇到的男人之中脱颖而出呢。
谭眠盯着姚丽荣的档案，却突然发现了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在结婚史一栏上显示，这女人结了再离，离了再结，竟然有过十七八段的婚姻，而且每次结婚的对象都不是同一个人。
谭眠更倾向于怀疑是电脑出错了，毕竟现在才刚2012年，电脑系统里信息出错也是常有的事，保不定是将别人的婚史错输到了姚丽荣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