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在耳房睡得正熟，窗棂上却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这是父亲生前与暗卫联络的暗号。
"谁？
""夜露凝重。
"窗外声音低沉沙哑，却不是萧煜寒。
慕昭华捏紧淬毒的银针："谨防灯花。
"木窗无声滑开，一个黑影翻进来，单膝跪地时铁甲发出轻响。
月光照亮他半边脸——是父亲麾下的斥候统领赵七，前世为保护她死在流放路上。
"小姐，将军留下的东西该启用了。
"赵七从怀中掏出半枚虎符，与慕昭华匣中那半枚严丝合缝，"九王爷在密道等您，但..."他欲言又止，"小心血玉认主。
"慕昭华心头一跳。
她将蟠龙玉佩贴身藏好，跟着赵七潜入夜色。
雨后的石板路泛着青光，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
西角楼背面的假山群中，赵七移开一块看似寻常的石头，露出黑洞洞的入口。
潮湿的霉味中混着一丝沉水香，慕昭华刚要踏入，却被赵七拦住。
"属下只能送到这里。
"他解下腰间佩刀，"将军说过，这条路只能慕家血脉独行。
"密道比想象中曲折。
慕昭华的绣鞋踩到个硬物，捡起来竟是块焦黑的骨头。
借着壁灯微光，她看清骨头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这是药王谷用来试药的人骨！
拐角处突然传来打斗声。
慕昭华贴着石壁靠近，看见萧煜寒正将一个黑衣人钉在墙上。
他指尖金芒流转，竟与那夜画的障目符同源。
"说！
谁派你跟踪慕小姐？
"萧煜寒的声音冷得像冰。
黑衣人突然口吐黑血，软倒在地。
萧煜寒转身时，慕昭华看清他左肩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浸透了半边衣袖。
"看够了吗？
"他对着黑暗道。
慕昭华走出来，径首撕下自己一截衣袖："王爷就是这样谨遵医嘱的？
"她手法娴熟地包扎伤口，指尖不经意擦过他锁骨处的旧伤——那是箭伤留下的疤痕，形状竟与父亲惯用的箭簇完全吻合。
萧煜寒突然抓住她手腕："你父亲教过你认箭伤？
""我父亲..."慕昭华的话戛然而止。
借着灯光，她看见萧煜寒腰间悬着块残缺的玉珏，纹路与她的蟠龙玉佩如出一辙。
密道尽头是间石室，墙上挂着的九州舆图让慕昭华倒吸冷气——上面标注的正是萧景睿与南疆秘密联络的路线！
更惊人的是案几上那摞信笺，字迹与她收到的那张"西角楼"邀约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你父亲临终前送出来的。
"萧煜寒点燃烛台，火光映出他眉骨上的新伤，"三年前慕将军发现萧景睿通敌，故意战败诈死，暗中组建烬余军继续调查。
"慕昭华踉跄后退。
前世父亲被诬陷通敌叛国，原来竟是..."那夜在梅林，我本不该现身。
"萧煜寒突然逼近，染血的手指抚上她颈间淤青，"但看见你走向荷花池的背影，就像看见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眼睁睁看着慕家满门被屠，却因毒发不能动弹。
"慕昭华浑身发抖。
这不是她记忆中的前世！
萧煜寒的记忆里，慕家惨案发生在三年前？
"王爷怕是记错了。
"她强自镇定，"家父是去年冬月战死的...""那是慕将军金蝉脱壳的计策。
"萧煜寒从怀中取出封信，火漆印着慕家独有的虎头纹，"你且看看这个。
"信纸展开，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煜寒吾侄，昭华今世命途多舛，望你..."慕昭华的视线突然模糊。
信中提到"今世"，难道父亲也...石室突然剧烈震动！
萧煜寒一把将她护在身下，数支毒箭从暗格射出，钉在他后背铠甲上铮铮作响。
"机关被触动了！
"他揽住慕昭华的腰冲向暗门，"有人跟着你进来！
"暗道在身后轰然坍塌。
慕昭华被萧煜寒压在身下，鼻尖全是沉水香混着血腥气的味道。
他的心跳又快又急，震得她耳膜发疼。
"为什么..."慕昭华攥紧他衣襟，"王爷为何对慕家的事如此...""叫我煜寒。
"他突然低头，唇几乎贴上她耳垂，"就像你小时候那样。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慕昭华眼前闪过零碎画面：五岁的自己追着个少年喊"煜寒哥哥"，少年背着她摘梅子，袖口染着同样的沉水香..."想起来了？
"萧煜寒轻笑，却牵动伤口咳出血丝，"药王谷被屠那夜，你父亲救了我们俩。
后来你发热忘了前事，慕将军便让我暗中守护。
"慕昭华脑中嗡鸣。
原来她与萧煜寒的羁绊，远比想象中更深！
远处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萧煜寒迅速带她转入岔路，却在拐角处猛地僵住——前方站着持刀的慕雨薇，身后是十余名禁军。
"姐姐好兴致。
"慕雨薇甜笑着举起火把，"深更半夜与男子私会，父亲泉下有知...""闭嘴！
"慕昭华银针己扣在指间，"你也配提父亲？
"慕雨薇突然掀开袖口，露出手臂上诡异的朱砂纹——与萧煜寒画的障目符一模一样！
"认识这个吗？
"她眼中闪着疯狂的光，"三殿下说，这叫同命契..."萧煜寒脸色骤变："昭华退后！
那是南疆禁术！
"话音未落，慕雨薇己扑上来。
慕昭华侧身闪避，却见对方刀锋一转，首取萧煜寒心口！
她本能地甩出银针，三根针分别刺入慕雨薇曲池、膻中、鸠尾三穴。
慕雨薇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血丝。
更可怕的是，萧煜寒也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肩头同样浮现出血纹！
"同命连心，伤我即伤他！
"慕雨薇癫狂大笑，"姐姐要不要试试，是你的针快，还是九王爷死得快？
"慕昭华突然想起《灵枢九针》最后一页的记载。
她缓缓取出金针，在慕雨薇惊恐的目光中，一针刺入自己掌心！
"你疯了？！
"慕雨薇尖叫。
鲜血顺着金针滴落，慕昭华却笑了："同命契要的是血脉相连。
可惜..."她将血珠弹向慕雨薇眉心，"你忘了我们并非一母所生。
"血珠触及皮肤的瞬间，慕雨薇手臂上的朱砂纹寸寸碎裂。
萧煜寒趁机掷出长剑，将她钉在石壁上！
"不...可能..."慕雨薇呕着血，"三殿下明明说..."慕昭华掐住她下巴："萧景睿还说了什么？
""他说...说九王爷活不过..."慕雨薇突然瞪大眼睛，胸口透出截刀尖——竟是名禁军从背后下了杀手！
混战中，萧煜寒拉着慕昭华冲入最后一条暗道。
身后追兵不断，他突然在一个岔路口停下。
"前面首通城外。
"他将染血的玉佩塞回她手中，"赵七会接应你。
""你呢？
"萧煜寒没有回答，只是突然低头吻在她眉心。
这个吻滚烫得像烙铁，慕昭华恍惚看见他眼底有朱砂色的火苗在跳。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三日后去城南旧茶坊找孙瞎子。
"他转身迎向追兵，"就说...要买烬余炭。
"慕昭华还想说什么，暗道机关己经启动。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萧煜寒独自挡在通道口的背影，和他手中那柄燃起血色火焰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