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生若只若初见
而站在女生对面的男生,则完全沐浴在夕阳的光辉里,正面对着白术的方向。
那是一个极其耀眼的男生。
身材高挑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浅卡其色休闲裤。
一件质地精良的深蓝色 POLO 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结实好看的线条。
他头发打理得清爽利落,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镜片后的眼神明亮而自信,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从容和优越感。
此刻他正对着温清禾说着什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温柔笑意,眼神专注地落在她身上。
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散发着一种让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的气场。
这就是男生就是陈瑞麟。
白术名义上的”师哥“。
当时的白术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己经本能地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差距。
那种家境、气质、乃至整个人生轨迹上的,如同天堑般的差距。
这时候温清禾。
听完陈瑞麟的话,又笑了起来,肩膀轻轻耸动。
她抬起手,很自然地拂开被风吹到脸颊的一缕发丝。
陈瑞麟的目光追随着她的手,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他很自然地伸出手,帮她整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梢,动作亲昵而熟稔。
温清禾没有拒绝。
她只是微微偏了下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也带有一丝害羞。
这一幕,猝不及防地刺进了白术刚刚因悸动而变得滚烫的心脏。
那点刚刚燃起的、隐秘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了的喜欢小火苗。
瞬间被浇上了一盆冰水。
滋滋作响。
只留下一缕尴尬的青烟冒起。
白术猛地低下头,下意识地把额前的碎发往下压得更紧了些。
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藏进不起眼的路人里。
一股强烈的自惭形秽感涌了上来。
他是什么?
一个穿着廉价衣服、背着旧书包、连走路都透着局促的普通新生。
而她呢?
是站在光里,被那样耀眼的男神温柔以待的仙女。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几步路的距离。
而是两个遥不可及的世界。
就在这时。
温清禾似乎和陈瑞麟说定了什么,两人同时转过身,准备离开。
陈瑞麟很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温清禾便迈开了脚步,陈瑞麟与她并肩而行,两人的身影在铺满碎金的大道上,显得如此和谐登对。
他们朝着白术的方向走来。
白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脸颊发烫。
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慌乱地往旁边避让了一步,几乎要贴到路边的银杏树干上。
他死死地低着头,目光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球鞋鞋尖,不敢再看他们一眼。
脚步声近了。
他甚至能闻到一股极淡的、清冽好闻的香气,混合着阳光和青草的味道,从温清禾那边飘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他们与白术擦肩而过。
没有停顿,没有侧目。
温清禾的目光似乎掠过前方的人群和湖景,带着初入大学的些许新奇和身边人陪伴的安然。
完全没有注意到路边这个几乎要把自己缩进树影里的、毫不起眼的男孩。
陈瑞麟的目光一首停留在温清禾的身上。
仿佛路上的一切都不值得他分神。
清风拂过水面,没有留下丝毫涟漪。
脚步声渐渐远去。
白术才像被解除了定身咒,极其缓慢地、僵硬地抬起头。
视野里,只剩下那两个渐渐融进金色夕阳里的背影。
偶尔传来温清禾一两声低柔的笑语,很快又被风吹散。
夕阳在他们身上勾勒出长长的、金色的剪影,一首延伸到白术的脚边,却又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那背影在漫天碎金和摇曳的银杏叶幕布下,美得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
又像一记无声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白术年轻而贫瘠的心版上。
绝美,却也无比遥远。
白术从回忆中回神。
眼看那辆黑色的车子彻底消失在雨幕尽头。
引擎声被风雨吞没,温清禾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整个人蜷缩在冰冷的雨水中,只剩下微弱、濒死般的颤抖。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世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灰白和哗哗的雨声。
白术心里响起一道声音:”不能再等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猛地撞开了白术的自卑。
白术猛地从灌木丛的阴影里冲了出去!
黑色的雨伞掉落在灌木上。
冰冷的雨水瞬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眼睛里只有那个蜷缩在泥水里的身影。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湿滑的跑道上,溅起的泥点弄脏了裤腿也毫不在意。
几秒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终于冲到了温清禾身边。
那片喧嚣冰冷的雨幕,倏然被隔绝开来。
温清禾只感到头顶一暗。
那几乎要将她骨头砸碎的雨点消失了。
一股带着雨水和泥土腥气的、却奇异地带着一丝暖意的阴影笼罩下来。
她茫然地、迟钝地抬起头。
视线模糊不清,被泪水和雨水糊住。
只能看见一把撑开的普通的格子伞,边缘还不断滴着水线。
视线再往上。
是一截同样湿透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用力地握着伞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的目光缓缓上移,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眼窝略深,眼瞳是纯粹的黑色。
但是眼神很复杂,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有小心翼翼的紧张,还有……这双眼睛的形状……温清禾混乱、剧痛的大脑里,像是被一根冰冷的针猛地刺了一下。
一个模糊的、刻骨铭心的轮廓,瞬间与眼前这双眼睛的弧度重合。
太像了。
那微微上挑的眼尾,那深邃的瞳色……”你……“温清禾的声音嘶哑地响起。
她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她死死地盯着那双眼睛,混沌的意识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滋长——像!
太像了!
像那个刚刚将她弃如敝履的人!
她猛地伸出手,冰冷、湿滑、沾满泥水的手指,带着孤注一掷的力气,狠狠地攥住了白术撑着伞的那只手腕!
她的指甲隔着湿透的衣料,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力道之大,带着一种绝望的确认。”
你的眼睛“温清禾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的说道。”
很像他。
“手腕上突如其来的冰冷和剧痛让白术浑身一僵。
他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颤抖和那不顾一切的力道。
那句”很像他“。
像是一把冰冷的锥子。
刺穿了白术刚才不顾一切冲出来时鼓胀的勇气。
白术瞬间被一种冰冷的现实浇透。
雨伞下这方小小的、隔绝了风雨的空间里。
空气骤然凝固,只剩下两人交错的、沉重的呼吸声,以及伞面上密集的、令人心慌的雨点敲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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