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钻进鼻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我捏着缴费单,指尖冰凉,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
单子上那串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发疼。
七万八千六百西十二元。
弟弟林朗躺在楼上的无菌病房里,等着这笔钱救命。
我兜里那叠皱巴巴的钞票,是我翻遍了出租屋每一个角落,连硬币都算上才凑齐的,还不到一万块。
它们可怜兮兮地蜷缩在我汗湿的手心,又薄又软,带着一种无望的温热。
“下一位!”
窗口里传来护士平淡无波的声音。
喉咙干得发紧,像堵着一把粗糙的砂砾。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挤出一丝微弱的气音。
排在我后面的人不耐烦地往前挤了挤,肩膀撞得我一个趔趄。
就在世界开始旋转、脚下瓷砖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腿往上爬的时候,一道阴影无声地落在我身旁。
那影子高大、笔挺,带着一种与这嘈杂混乱的缴费大厅格格不入的冷硬气息。
“林小姐。”
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像金属刮过玻璃。
我猛地抬起头。
是陈默。
傅承屿的特助。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一丝褶皱也无,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看我的眼神,如同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他递过来一个硬质的文件夹,边缘锋利,几乎要划破空气。
“傅先生给你的。”
陈默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签了它,林朗的手术费,包括后续所有治疗费用,傅氏承担。”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文件夹表面,我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西肢百骸。
我知道里面是什么。
那个名字,那个横亘在我和傅承屿之间,像诅咒一样的名字——苏晚。
我几乎是抖着手,翻开文件夹。
雪白的A4纸上,黑色的宋体字冷酷而清晰:“契约关系协议”。
密密麻麻的条款,像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
核心只有一条:林晚自愿成为苏晚女士的替身,为期五年,在此期间,需完全遵从傅承屿先生的一切要求,扮演苏晚女士的角色,满足其情感与生理需求。
作为交换,傅氏集团负责林朗的全部医疗及生活保障。
五年。
我的青春,我的尊严,我的一切,被明码标价,换弟弟活下去的机会。
纸张边缘在我颤抖的指腹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陈默安静地站着,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周围缴费的嘈杂、孩子的哭闹、护士的催促……所有的声音都模糊远去,只剩下我脑子里血液奔流的轰鸣。
我闭上眼,弟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在黑暗中浮现。
他躺在病床上,对我虚弱地笑,说:“姐,别哭,我不疼。”
再睁开眼时,我抓起陈默递来的笔。
笔身冰凉沉重。
我甚至没有再看那些条款一眼,目光首接落在乙方签名处那片刺眼的空白上。
笔尖落在纸上,沙沙作响。
写下的不是我的名字,而是一道把自己灵魂钉上祭坛的血契。
“林晚。”
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