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河漂漂”是个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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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骨头缝里的酸疼和窗外此起彼伏的公鸡打鸣声双重叫醒服务的。

习惯性地在枕头边上摸了半天,没摸到手机。

睁开眼,看着糊着旧报纸的斑驳天花板,愣了三秒,才把“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这个哲学三连问塞回脑子里。

哦,我是林焰,一个倒霉的穿越者,现在顶着一个叫林招娣的受气包壳子,昨天刚放完“跟王主任好好聊聊”的狠话。

我眨巴着眼睛对目前的现状进行了分析:1. 身体状态:依旧像被卡车碾过,动一动就倒吸冷气,嗓子倒是没那么哑了,但说话像破风箱。

好消息是,烧退了,死不了。

2. 家庭氛围:静得诡异。

我那“爸妈”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炮仗,充满了警惕、厌恶,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早饭是稀得能照镜子的米汤和一个煮鸡蛋。

弟弟林耀祖,名字就充满了时代的“祝福”。

他一边啃着明显大一号的馒头,一边用眼刀子剜我,仿佛我抢了他的自行车轱辘。

没人提工资,也没人提老刘家。

很好,昨天的“枕头宣言”初步见效——他们暂时把我归类为“不可控危险品”。

3. 核心任务:上班!

必须去!

工钱得拿回来,王主任那张横肉脸,必须怼上去!

还有那个偷布头的屎盆子,必须扣回他头上!

强撑着爬起来,翻箱倒柜。

衣柜里的衣服……嗯,灰……蓝……黑……主打一个“融入背景板”风格,款式统一被称为“工作服”。

我挑了一件相对干净、补丁最少的深蓝色上衣和一条同样质地的裤子。

对着家里唯一一块巴掌大的、边缘都模糊了的小镜子照了照。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发型,两根麻花辫垂在胸前,配上这灰头土脸的气色,活脱脱一个旧社会童养媳预备役!

镜子里的姑娘五官其实挺清秀,就是被长期的压抑和营养不良熬得黯淡无光。

不行,气场不能输!

我努力挺首腰板,首挺到疼得龇牙,随后把麻花辫甩到身后,模仿超模走秀的冷艳表情,尽管我努力想要表达出一种藐视天下的感觉,可惜配上这身行头和虚弱的身体,效果可能更接近“视死如归”。

“我上班去了。”

我丢下一句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老天爷啊,请忽略那点破音吧!

无视身后三道含义复杂的目光,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头扎进了1985年清晨微凉的空气里。

红星纺织厂。

好家伙,这规模!

巨大的红砖厂房像沉默的巨兽蹲伏着,高耸的烟囱冒着白烟,空气中弥漫着棉絮和机油的味道。

穿着清一色蓝灰色工装的工人们像蚂蚁一样涌入厂门。

门口有个挂着“考勤处”牌子的窗口,里面坐着个打着哈欠的大爷。

凭借原主记忆,我熟门熟路地走过去。

“林招娣?”

大爷眼皮都没抬,在厚厚的考勤本上划拉了一下,“病好了?

昨天算你旷工啊,扣一天工资。”

What?

扣工资??

我那是投河!

工伤!

精神肉体双重工伤!

放现代HR敢这么干,我能把他告到倾家荡产!

我的怒火蹭的一下又起来了。

“大爷,” 我挤出一点笑容,尽量让声音显得温和,尽管效果可能像狼外婆,“我昨天是……工伤,掉河里了,差点没命,厂里是不是该给点补助?”

大爷终于抬起眼皮,像看外星人一样看我:“工伤?

掉河里算哪门子工伤?

自己不小心摔的,跟厂里有啥关系?

赶紧进去干活,别磨蹭!

王主任昨天还问你来着。”

得,第一回合,败。

八十年代的工人福利,看来是薛定谔的猫——听说过,没见过。

走进车间,巨大的轰鸣声瞬间淹没了一切。

一排排老旧的织布机像不知疲倦的怪兽,哐当哐当吞吐着棉纱。

空气里飘浮着肉眼可见的棉絮,呛得我喉咙发痒。

工人们埋首在机器前,表情麻木,动作熟练得像设定好的程序。

“哟!

这不是咱们的‘河漂漂’吗?

命挺大啊,阎王爷不收?”

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响起。

是李秀英,车间里著名的“王主任狗腿子一号”,原主被霸凌大事件中的重点施暴对象之一。

她嗓门大,一嗓子下去,附近几台机器的工人都下意识地放慢了动作,竖起了耳朵。

“就是,还以为你光荣了呢,害得我们昨天替你多干了半台机的活!

晦气!”

另一个附和的声音,狗腿子二号。

“河漂漂”??

这外号起的,又毒又Low!

还有这工作环境,分贝超标、粉尘污染、毫无防护……放现代,劳动监察大队分分钟教你做人!

职业病防治法了解一下?

我看着她们脸上毫不掩饰的恶意,怒火在胸腔里翻腾,但昨天拍飞枕头的时候力气好像用光了,身体还在***。

我深吸一口气,吸进一口棉絮,咳到差点岔气。

我决定不理她们,径首走向记忆中自己的工位——角落里一台看起来更破旧、噪音更大的织布机。

工位上积了薄薄一层灰,显然昨天没人“好心”替我维护。

刚站定,一个庞大的、充满压迫感的身影就笼罩过来。

不用抬头,那股浓烈的劣质烟草味混合着头油味,就知道是谁来了。

王主任。

他背着手,腆着啤酒肚,肥厚的下巴叠了好几层,小眼睛眯缝着,像打量一件残次品一样看着我。

“林招娣,”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训斥意味,“行啊你,长本事了?

敢投河?

给厂里造成多坏的影响你知道吗?

昨天无故旷工,扣一天工资!

还有,仓库丢的那几尺的确良布头,是不是你拿的?

老实交代!

不然,就不是扣工资这么简单了!”

周围的机器声似乎都小了些,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过来。

狗腿子李秀英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来了来了!

经典复刻!

扣工资+污蔑二连击!

这王扒皮业务真熟练!

当我是Hello Kitty呢?

身体的虚弱和环境的压抑感像潮水般涌来,原主残留的恐惧本能让我指尖发凉,想低头,想认错。

但林焰的灵魂在咆哮:“低头?

认错?

不可能!

这辈子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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