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蹲下身，用消防斧的刃面舀起些水，浑浊的液体里浮着细小的白色絮状物——那是红雨病毒的特征，三个月前疾控中心的公告里特意提过，接触后必须用酒精消毒。
“离水远点。”
他把苏晓晓往后拽了拽，目光扫过污水处理厂的铁门。
生锈的栏杆上缠着几圈铁链，锁头早就被撬掉了，地上散落着几个空弹壳，弹壳边缘还沾着黑红色的凝固物。
苏晓晓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
她指着铁门内侧的墙，那里用白色油漆写着歪歪扭扭的字：“管道通B区，勿入A区——陈”。
“A区是哪里？”
林默问。
“沉淀池的另一边。”
苏晓晓的声音压低了些，“我爸说这里以前处理工业废水，A区的管道里有化学残留，沾到皮肤会烂。”
话音刚落，铁链突然哐当响了一声。
林默迅速把苏晓晓拉到门柱后，自己贴着墙壁往外探。
铁门被推开道缝，钻进来个瘦高的男人，背着把改装过的弩箭，腰上挂着个对讲机，嘴里嚼着什么东西，发出咔嚓咔嚓的响。
“妈的，又是空的。”
男人啐了口唾沫，往地上吐了个嚼碎的虫子壳，“老三那边说看到有活的，怎么影子都没……”对讲机突然滋滋响起来：“头儿，A区管道口有动静，好像是狗叫。”
男人猛地抬头，视线扫过林默藏身的方向。
林默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他忘了铁丝笼里的流浪狗，刚才跑太急，把那畜生忘在便利店仓库了。
“搜！”
男人吹了声口哨，铁门被彻底拉开，后面跟着两个举着钢管的壮汉。
林默拽着苏晓晓往旁边的管道井跑，刚掀开沉重的井盖，就听见身后传来弩箭破空的声音，钉在离他脚边半米的地方。
管道井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
林默把苏晓晓先推下去，自己顺着铁梯往下爬，刚落地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借着打火机的光低头看，是具穿着防护服的尸体，手骨从袖口支棱出来，指骨上还套着个银色的戒指，戒面刻着个“陈”字。
“是陈教授吗？”
苏晓晓的声音发颤。
林默没说话，只是蹲下身翻尸体的口袋。
摸到个硬纸壳本子，翻开第一页，上面贴着张泛黄的照片——穿白大褂的老头搂着个年轻女孩，背景是疾控中心的门牌。
照片下面写着行字：“小星，等爸爸研制出疫苗，就带你去看海。”
对讲机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越来越近：“头儿，这边有井！”
林默迅速把本子塞进背包，拽着苏晓晓往管道深处跑。
脚下的积水没过了小腿，冰凉的液体里似乎有东西在蹭脚踝，苏晓晓吓得不敢出声，只是死死抓着他的衣角。
管道突然在前方分岔，左边的通道飘出股淡淡的血腥味，右边则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林默正犹豫，身后突然响起狗叫声——是那只流浪狗！
它竟然跟过来了，此刻正对着左边的通道狂吠，脊背弓得像块绷紧的弓。
“走右边。”
林默当机立断。
他把消防斧塞给苏晓晓，自己从背包里摸出那把断线钳，“抓紧了，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右边的管道比想象中宽敞，积水里漂浮着不少塑料桶，桶身印着“次氯酸钠”的字样。
流浪狗突然冲到前面，对着某个方向低吼，林默举起打火机照过去，看见管道壁上有个被凿开的洞口，里面隐约透出微弱的光。
“有人吗？”
苏晓晓试探着喊了一声。
洞口里传来窸窣的响动，接着伸出只手，晃了晃手里的手电筒。
光柱扫过林默和苏晓晓的脸，停在林默背包露出的恒温箱角上。
“把箱子放下。”
洞里的人说话了，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疫苗留下，人可以走。”
林默握紧了断线钳。
他注意到洞口边缘堆着几个空的恒温箱，箱底的冰袋早就化成了水，看来这地方己经被人光顾过了。
“陈教授在吗？”
苏晓晓突然开口，“我是苏医生的女儿，我爸让我来找他……”洞里的手电筒突然灭了。
几秒钟后，洞口探出个脑袋，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脸上有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手里攥着把手术刀，刀尖还在滴着水。
“苏明远的女儿？”
女人笑了笑，疤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狰狞，“你爸上周就死了，在净水厂，被自己人推出去喂了‘腐尸’。”
苏晓晓的脸瞬间白了。
林默刚想说话，女人突然把手术刀扔过来，插在离他脚边几厘米的地方。
“别紧张，”女人往旁边挪了挪，露出洞里的景象——十几个孩子挤在防潮垫上，最大的看起来不过十岁，最小的还在襁褓里，“我是陈教授的学生，他三天前没撑住，临死前让我守着这些孩子。”
她指了指洞角的冰柜：“疫苗我这里还有两支，但不够用。
陈教授说，病毒怕高浓度的次氯酸钠，这些桶里的东西，比疫苗管用。”
管道深处突然传来坍塌的声响，伴随着男人的怒骂和腐尸的嘶吼。
女人迅速把冰柜锁好，从墙角拖出块铁板挡住洞口。
“他们追来了。”
她从背包里掏出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这是浓缩的次氯酸钠，遇到水会沸腾，能暂时逼退那些东西。”
林默接过瓶子时，指尖被烫了一下。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管道里的积水没有病毒絮状物——这里的消毒水浓度，足够杀死任何活物。
“往里面走，”女人推了他一把，手里重新握紧手术刀，“尽头有通风管道，能通到郊区的研究所，那里有陈教授留下的资料。”
流浪狗突然狂吠起来，铁板被撞得咚咚响。
女人回头看了眼洞里的孩子，突然笑了，脸上的疤似乎柔和了些。
“告诉外面的人，”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污水处理厂还有活着的孩子。”
林默拽着苏晓晓往管道深处跑时，身后传来玻璃瓶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腐尸凄厉的惨叫。
苏晓晓突然停下脚步，对着洞口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从她脸上滑落。
“她叫什么？”
林默问。
“刚才照片上的女孩，”苏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陈教授的女儿，陈星。”
前方的黑暗里，通风管道的格栅在打火机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流浪狗己经钻了进去，尾巴在外面摇了摇，像是在催促他们快点跟上。
林默摸了摸背包里的恒温箱，又看了眼苏晓晓攥紧的地图，突然觉得这趟路好像没那么难走了。
至少，他们不再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