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是布满灰尘和管道的狭窄空间,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
没有窗户,只有应急灯微弱的光芒,反而带来一种病态的安全感。
二十几个幸存者挤了进来,惊魂未定,空气中弥漫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
林默靠在冰冷的管道上,额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更让他难受的是眉心的空虚感和大脑的阵阵抽痛。
刚才那一下“灵魂尖刺”的消耗远超他的想象,仿佛透支了某种生命本源。
他闭上眼睛,尝试调动那奇特的感知能力。
范围缩小了,大概只有三十米左右,而且图像更加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
他能“看”到门外楼梯间残留的恐惧情绪像冰冷的雾气,也能感知到更下层传来的混乱声响和……那种令人心悸的、属于异种(刃足虫)的沉重脚步声和甲壳摩擦声。
“不能待太久。”
林默心中警铃大作。
这设备层只是暂时的避风港,一旦被怪物堵住唯一的出口,就是死路一条。
而且,没有食物,没有水,应急灯的电量也在肉眼可见地衰减。
“喂,你…你刚才做了什么?”
一个颤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那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她脸色苍白,怀里的孩子己经哭累了,昏睡过去,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她看着林默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一丝……敬畏?
“那个…鬼东西,是被你打跑的?”
她的话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十几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林默身上,有怀疑,有希冀,更多的是茫然。
林默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他该怎么解释?
说自己脑子里能发射看不见的针?
说自己能“看见”情绪和怪物?
在几个小时前,他自己也不会相信。
“我…我不知道。”
他最终选择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声音沙哑,“可能是…血月的原因?
我们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其他人,希望能有人也感受到异常。
短暂的沉默。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迟疑地抬起手,他的手臂肌肉在昏暗光线下似乎泛着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莹白光泽。
“我…我刚才推开一扇变形门的时候,感觉力气大了好多…好像…好像有用不完的劲儿?”
他不太确定地说。
白晶级?
灵能附体强化身体机能!
林默心中一动,立刻回想起灾难前在睡梦中的情节。
难道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真的映射进了现实?
他眉心的晶体,保安手臂的白光…这就是所谓的“晶能”?
“我叫张铁,以前是当兵的。”
保安,或者说张铁,主动报上名字,声音沉稳了些,带着军人的硬朗,“不管发生了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这里不能久留,我们需要食物、水,更安全的地方。”
他的话得到了几个人的附和。
恐惧暂时被求生的务实需求压过。
“设备层有维修通道,通往下水道系统。”
林默强忍着头痛,凭借工程师对建筑图纸的记忆开口,“或许…可以从那里出去,避开街上的怪物。”
下水道虽然污秽,但结构复杂,空间相对封闭,或许能避开那些巨大的异种和飘忽的幽影。
这个提议立刻被采纳。
张铁自告奋勇打头阵,他尝试着集中精神,那层微弱的白光再次覆盖在他的手臂和前胸,让他轻易地扭开了维修通道沉重的生锈盖板。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混合着腐烂物和化学品的刺鼻气味。
众人捂着口鼻,一个接一个钻入黑暗的通道。
林默走在队伍中段,负责断后的是另一个看起来比较强壮的男人。
通道狭窄、湿滑,脚下是粘稠的淤泥,只有手机微弱的手电光(幸运的是还有几部手机有电)勉强照亮前方一小段路。
林默的灵魂感知在这种环境下反而成了优势,虽然范围缩水到二十米,但能提前“勾勒”出管道的走向、前方的岔路口,甚至感知到远处某个角落传来的、微弱的啮齿类动物活动迹象。
“停!”
林默突然低喝,一把拉住前面的女人。
在他的感知中,前方十几米处的一个岔口,弥漫着一股冰冷的、带着贪婪恶意的气息——是惧魂兽!
而且不止一只!
“有…有东西在前面。”
他声音压得极低,心脏狂跳。
队伍瞬间僵住,恐惧再次蔓延。
张铁立刻挡在众人身前,白晶光芒在手臂上流转,他捡起通道里一根锈蚀的金属管,紧紧握住,眼神锐利如鹰。
“几只?
能绕开吗?”
张铁沉声问,没有丝毫犹豫地信任了林默的预警。
“两只…堵在必经的岔口。
绕路…太远了,而且不知道通向哪里。”
林默额头渗出冷汗,眉心的刺痛感因为持续的感知而加剧。
他尝试再次凝聚“灵魂尖刺”,但那种空虚感更甚,仿佛意识被撕裂般疼痛。
不行,短时间内无法发动第二次了。
就在众人进退维谷之际,一阵奇异的、仿佛金属摩擦又带着嘶嘶声的动静从他们来时的通道口传来!
紧接着是沉重的、甲壳撞击混凝土的声音!
“糟了!
是那种大虫子!
它发现我们了!”
负责断后的男人惊恐地尖叫起来。
前有惧魂兽堵路,后有刃足虫追击!
绝境!
“妈的!
拼了!”
张铁怒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挡住后面的大虫子!
前面那两只鬼东西…”他看向林默,意思不言而喻。
林默脸色惨白。
没有“灵魂尖刺”,他拿什么对付两只惧魂兽?
难道用眼神瞪死它们?
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
灵魂感知!
他能感知到它们的情绪核心,那是一种冰冷、贪婪的***点。
如果…如果不能攻击,能不能…干扰?
没有时间犹豫了!
后面刃足虫的嘶吼和撞击声越来越近,碎石簌簌落下。
林默咬紧牙关,将所剩不多的精神力量,不再凝聚成“尖刺”,而是化作两道无形的、混乱的精神冲击波,狠狠地“撞”向那两只惧魂兽感知中的核心!
这不是标准的灵魂系能力,更像是在绝境下对“灵魂感知”的粗暴滥用!
“唧——!”
“唧——!”
两声比之前更加混乱、带着迷惑和痛苦的尖啸传来!
那两只堵路的惧魂兽形体剧烈波动,仿佛信号不良的影像,散发出的恶意气息变得混乱不堪,它们似乎失去了明确的目标,在原地无意义地飘荡、旋转起来!
“就是现在!
快冲过去!”
林默嘶声喊道,整个人摇摇欲坠,眼前阵阵发黑。
张铁反应极快,立刻明白了林默创造了机会。
他低吼一声:“跟着我!”
率先冲向那混乱的岔口。
其他人也爆发出求生的潜力,连滚带爬地跟上。
当他们几乎贴着那两只混乱的惧魂兽冲过岔口时,冰冷的寒意几乎冻结了血液,无形的恐惧感如同实质的针扎着皮肤。
好在惧魂兽似乎被林默的精神冲击“打懵了”,并未立刻攻击。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在后方通道炸响!
巨大的、覆盖着暗褐色岩石甲壳、前肢如同巨大镰刀的刃足虫,用它坚硬的头部蛮横地撞开了狭窄的通道口,碎石飞溅!
它复眼闪烁着暴虐的红光,锁定了落在最后的一人!
“不!”
那人发出绝望的惨叫。
千钧一发之际,张铁猛地转身,将手中的金属管狠狠掷出!
那根锈蚀的铁管在他投出的瞬间,被手臂上猛然暴涨的**莹白光芒**包裹,速度激增,发出刺耳的破空声!
噗嗤!
铁管精准地刺入了刃足虫相对柔软的复眼连接处!
绿色的粘液迸溅!
“嘶——!”
刃足虫发出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因剧痛而剧烈晃动,暂时停止了追击。
“快走!”
张铁一把抓住那个吓傻的人,拖着他疯狂向前跑。
林默强撑着最后的意识,跟着人群跌跌撞撞地冲进更深的黑暗。
不知跑了多久,首到身后的嘶吼和碰撞声渐渐远去,众人才敢停下,瘫倒在相对干燥一点的水泥平台上,剧烈喘息,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应急灯的光芒早己消失,只有几部手机的手电光在黑暗中摇曳,映照着一张张劫后余生、沾满污泥和恐惧的脸。
林默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头痛欲裂,眉心像是要炸开,灵魂感知彻底缩回体内,只剩下沉重的黑暗和耳边嗡嗡的耳鸣。
他感觉身体被掏空了,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张铁检查了一下被救下的人,确认只是皮外伤和惊吓过度,这才走到林默身边坐下,递过来一个沾着污泥的矿泉水瓶底——那是他刚才在通道里捡到的,里面还有最后一口浑浊的水。
“谢了,兄弟。”
张铁的声音带着真诚的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刚才要不是你…我们都得交代在那岔口。
还有前面在楼上…那鬼东西也是你弄的吧?”
他指的是林默救下母子那一次。
林默接过瓶子,艰难地抿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脏水,喉咙的灼烧感稍减。
他苦笑一下,指了指自己发烫的眉心:“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能感觉到它们,脑子里像有根针能扎出去…现在…快废了。”
他没有隐瞒,在这个朝不保夕的环境里,一个能预警和对付幽影生物的同伴,价值巨大。
张铁点点头,没有追问,只是用力拍了拍林默的肩膀,那力道让虚弱的林默差点趴下。
“我叫张铁。
你这能力…很关键。
我叫它‘鬼见愁’怎么样?”
他试图开个玩笑缓解气氛,但效果一般。
林默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他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看向张铁手臂上尚未完全褪去的微弱白光:“你呢?
力气变得这么大?”
“嗯,”张铁握了握拳,那白光再次浮现,覆盖了小臂,“感觉像穿了层看不见的盔甲,力气也大了不少。
不过,消耗也大,刚才扔那一下,差点虚脱。”
他指了指远处黑暗中刃足虫的方向。
两人简单交流了几句,确认了彼此能力的雏形。
白晶级·灵能附体(张铁)与蓝晶级·灵魂系(林默)。
在这末日的第一夜,两个刚刚觉醒的晶能者,在这污秽恶臭的下水道深处,结成了最原始的求生同盟。
“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出口,补充食物和水。”
张铁看着黑暗中疲惫不堪、眼神麻木的幸存者们,“这里…撑不了多久。”
林默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努力恢复着几乎枯竭的精神力。
血月的光芒无法穿透这深深的地底,但它的影响无处不在。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游离的、稀薄却异常活跃的某种能量,正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身体,缓慢地滋养着他眉心的晶体和枯竭的灵魂。
这就是…晶能修炼的源头?
来自血月?
还是裂缝?
外面,江城在血月下燃烧、哭泣。
而在这黑暗的地下,一群蝼蚁般的幸存者,依靠着刚刚萌芽的、名为“晶能”的火种,挣扎着,试图在废墟中点燃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幽夜漫长,前路未知。
但至少,他们暂时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