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拿着原主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重新站在了刺眼的阳光下,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没有回原主那间可以俯瞰江景的高级公寓,而是找了一家不起眼的酒店住下。
在巨大的未知面前,任何与原主过往紧密相连的地方,都可能藏着窥探的眼睛。
三天后,就在她试图理清原主留下的笔记,并计划联系那位“天才黑客”发小林昭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是苏棠小姐吗?
这里是证监局,我们想就神农生物的资金问题,和您了解一些情况。”
声音公式化,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却透着不容置喙的权威。
一小时后,苏棠坐在了一间过分安静的问询室里。
灰色的墙壁,金属的桌椅,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墨水的味道,比医院的消毒水更让人神经紧绷。
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形挺拔,肩膀宽阔。
短发利落,眉骨很高,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深邃。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落在了她面前的卷宗上。
“顾阚承。”
他简单地自我介绍,声音低沉,和电话里那个公式化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因为他迫人的气场,而是一种毫无来由的、荒谬的熟悉感。
仿佛在很久以前,在某个被遗忘的场景里,她也曾这样被这道目光审视过。
是原主的记忆吗?
她飞速搜索,却一无所获。
这感觉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得让她指尖发冷。
“苏小姐,”顾阚承拉开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压迫性的姿态,“你在调查神农生物,对吗?”
“作为远星资本的分析师,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苏棠稳住心神,将早己准备好的说辞抛了出去。
顾阚承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一下,又一下,节奏和她病房里那台心率仪的声音惊人地相似。
“三年前,”他忽然开口,目光如炬,首首地刺向她,“神农生物也有一笔类似的境外资金流动,数额不大,名目是技术引进,很快就被一笔‘专利授权费’填平了。
你对这件事,有印象吗?”
苏棠的后背瞬间绷紧。
原主的笔记里没有这笔记录。
他知道得比她更深。
“时间太久了,我需要查一下资料。”
她滴水不漏地回答。
“是吗?”
顾承预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那笔账目被处理得天衣无缝。
但巧合的是,在那之后不久,一个和令妹苏眠同龄、同样是生物系的女大学生,因为一起金融投资诈骗案***了。”
苏棠的呼吸一窒。
他果然不是为了常规的金融审查而来。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和她一样,是三年前的旧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矢口否认,但紧握的拳头己经泄露了她的紧张。
“你在撒谎。”
顾阚承一针见血,“你坠楼前,正在疯狂调查神农三年前所有的资金记录。
你在查的,根本不是现在这23笔境外经费,而是想把它们和三年前的旧案联系起来。
我说的对吗,苏小姐?”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精准的子弹,击碎了她所有的伪装。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棠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明白,在这个男人面前,任何绕圈子都是徒劳。
他们是同一类人,为了一个深埋的真相,可以不惜一切。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她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缓缓拿出了那半枚被血染红的U盘,放在冰凉的金属桌面上。
“你说的都对。”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但你只说对了一半。
神农生物的资金问题,从来不只是为了钱。
真正的秘密,在这里。”
U盘的断口在灯光下闪着刺目的寒光。
顾阚承的瞳孔猛地一缩,那张始终冷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死死地盯着那半枚U盘,眼神里翻涌着苏棠看不懂的惊涛骇浪。
许久,他才抬起头,声音嘶哑得厉害:“这是什么?”
“我妹妹苏眠的遗物。
里面是她未完成的‘记忆重构’实验数据。”
苏棠一字一顿,将自己的底牌押了上去,“我想,这足以解释,为什么一家生物公司需要用金融诈骗的手段来掩盖它的核心机密了。”
问询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场对峙,以她的险胜告终。
最终,顾阚承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
他没有再问任何问题,只是身体后靠,整个人都陷在椅子里,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枚U盘。
苏棠站起身,在转身拉开门的一瞬间,她用余光瞥了一眼。
顾阚承正侧着身,拉开了他手边的抽屉,似乎想把卷宗放进去。
就在抽屉被推回的前一秒,苏棠清楚地看到,抽屉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张褪了色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女孩,梳着简单的马尾,笑得腼腆又干净。
那张脸,她从未见过。
但那照片的陈旧程度和被摩挲过的边角,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深藏的岁月。
苏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这个冷硬如铁的男人,为何会在办公桌的抽屉里,珍藏着一个陌生女孩的照片?
这个女孩,和他提到的那个三年前***的女大学生,又有什么关系?
她带着满腹的疑云,快步走出了这栋压抑的大楼。
而那个男人抽屉里的秘密,就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脑海里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预示着他们之间的纠葛,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