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对对对!陈屿靠谱!
毕业宴,法学院这帮天之骄子最后的狂欢。
陈屿缩在宴会厅最角落一根冰冷的大理石柱子后面,后背紧紧贴着沁凉的柱体,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嵌进去,成为这浮华背景里一道不起眼的划痕。
口袋里的医用消毒喷雾冰凉的金属瓶身硌着掌心,是他唯一的锚点。
陈屿讨厌这种场合。
极其讨厌。
空气像粘稠的糖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阻力。
高分贝的谈笑声、酒杯碰撞的脆响、背景音乐里鼓点单调的轰鸣,所有声音拧成一股粗粝的绳索,狠狠勒着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胃里一阵阵地发紧,喉咙口堵着东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屿哥!
又在这儿修仙呢?”
张胖子油亮的脸和热烘烘的酒气比声音更早一步撞了过来,像一团移动的、发酵的肉山。
那混合着隔夜呕吐物气味的酒臭,熏得陈屿瞬间屏住呼吸,身体猛地向后一缩,脊骨重重撞在坚硬的柱面上。
“不…不了。”
陈屿声音干涩,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酒精过敏。”
“啧,没劲!”
张胖子撇撇嘴,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下巴流到领口。
“看见没?
苏女神!
啧啧,那腰那腿…”他油腻的手指遥遥指向人群中心,那个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在社交场中央的身影——苏清浅。
法学院当之无愧的明珠,也是陈屿认知里,距离自己星系最遥远的那颗恒星。
陈屿顺着方向,目光像受惊的含羞草叶片,飞快地掠过那个焦点。
只一眼,视网膜上便烙下了影像: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色长发,此刻有几缕挣脱束缚,慵懒垂在光洁颈侧。
冰雪般的冷艳被酒精晕染开一层薄红,像上好的白瓷透出釉色。
她穿着剪裁极佳的米白色连衣裙,衬得身段玲珑,正微微歪着头听旁边一个高个子男生说话,唇角弯起的弧度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眼波流转间,碎钻般的眸光足以灼伤所有窥探的视线。
心脏像是被那光芒的余温刺了一下,不疼,但有种莫名的紧缩感。
陈屿立刻垂下眼,死死盯着自己擦得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尖。
指尖无意识地隔着布料描摹消毒喷雾的轮廓。
她和他是两个世界的物种图谱,他是动物医院里那个宁可与猫狗腹腔打交道的沉默兽医,她是注定在法庭上引动风云的未来大状。
唯一的生态位重叠,大概就是此刻,在这片浑浊的培养基里。
“***带劲!”
张胖子咂咂嘴,猥琐地嘿嘿两声,又挤进人堆,像一艘笨重的破冰船碾过浮冰。
陈屿松了口气,更深地把自己埋进柱子的阴影。
时间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琥珀。
他盯着腕表跳动的秒针,只盼着这场感官酷刑早点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喧嚣的潮水似乎涨到了顶点,开始缓慢退去。
拥抱,告别,瘫倒。
陈屿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准备像水蒸气般无声蒸发。
就在这时——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从核心区荡开。
“哎?
苏女神?
苏清浅?”
“没事吧?
喝多了?”
“谁送一下啊?
她室友顾薇薇呢?
好像早撤了!”
陈屿脚步一顿,像被无形的线扯住,下意识地望过去。
刚才那台精密运转的“仪器”宕机了。
苏清浅软软地靠在一个女生身上,脚步虚浮踉跄,眼神迷离失焦,脸颊上的酡红己烧成一片不正常的赤霞。
那身优雅的米白色连衣裙,领口被她无意识扯开一小片,露出精致的锁骨。
她嘴唇翕动,只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碎了一地,只剩下一种近乎稚拙的脆弱。
“薇薇走了?
那谁送?
总不能把她丢这儿!”
“谁住南园附近?
帮个忙?”
目光在几个还算清醒的男生脸上扫射。
那几个男生对上苏清浅此刻毫无防备、甚至带着点依赖的眼神,脸上跃跃欲试的兴奋几乎压不住,却又微妙地互相瞟着,谁也没先动。
陈屿心里警铃炸响,尖锐得盖过所有噪音。
社恐雷达全功率运转——红色警报!
远离人群!
远离麻烦!
立刻!
他猛地低下头,加速脚步,只想在麻烦成型前逃离这个是非漩涡。
“陈屿!
陈屿!”
张胖子那极具穿透力的破锣嗓像一把钩子,精准地穿过嘈杂,钩住了他的后衣领。
陈屿身体骤然僵首,像被钉在原地。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沉沉的抗拒几乎凝成实质。
张胖子一手架着个醉醺醺的哥们,另一只油手指首戳戳指向摇摇欲坠的苏清浅。
脸上是“兄弟送你上青云”的夸张笑容:“屿哥!
就你了!
你租那破房子不就在后街?
顺路!
帮个忙,把苏女神安全护送回南园7栋!
组织看好你哟!”
“我……” 拒绝的冰锥刚在舌尖成形。
“对对对!
陈屿靠谱!
兽医也是医嘛!”
“细心!
苏女神交给你我们放心!”
“别辜负人民重托啊陈同学!”
哄笑声浪瞬间将他淹没。
陈屿感觉自己像一只被丢进滚油里的虾,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
他嘴唇抿得死白,眉头拧成疙瘩,目光扫过那些看戏的脸,最终落回那个脆弱失序的身影上。
她蹙着眉,似乎很难受,长睫湿漉漉地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易碎的阴影。
拒绝的话在喉咙里翻滚,灼烧着。
他不顺路,他不会照顾人,他有严重的洁癖,他恨这一切……就在这时,他扶着冰凉柱子的手指,似乎隔着喧嚣的空气,捕捉到苏清浅颈侧皮肤下,极其细微、不寻常的脉搏跳动——快得有点离谱,不像单纯的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