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民宿开在村外一百米村里纸人夜夜唱戏，枯井女鬼爱捞月亮，
大、家暴黄毛……他们每晚都在消失最后的女大持刀抵着我喉咙尖叫：“为什么只有你没事！
”我抬眼看向她身后逼近的猫脸老太，笑了。“因为，我就是副本啊。
”1灶膛里的柴火噼啪轻响，锅沿冒出绵密的白气，裹着腊肉的咸香。
我搅了搅锅里的粥，眼皮都没抬。院墙外，隔着百十来米，就是柳树屯。天一擦黑，
那村子就开始活泛了。不是人的活泛。先是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底下，
几个巴掌大的纸扎小人摇摇晃晃地冒出来，排成一溜，
尖细的嗓子咿咿呀呀唱着不成调的戏文。声音飘过来，像用指甲刮锅底，听得人牙酸。接着，
村西头那口据说淹死过七个童养媳的老井里，咕嘟咕嘟冒泡，一只泡得发白肿胀的手伸出来，
扒着井沿，湿淋淋的长头发下面，一张青灰色的脸慢慢探出，
空洞的眼窝朝着月亮的方向“望”。再晚些，东头老刘家那间塌了半边的土坯房门口，
就会挂起两盏幽幽的绿灯笼，忽明忽灭，灯笼纸薄得像人皮，映出里面跳动的一点鬼火。
天天如此，比村头王老五家的公鸡打鸣还准时。我盛了碗粥，就着自家腌的咸菜疙瘩，
坐在门槛上慢悠悠地喝。院墙挡住了视线，看不见村里的光景，
但那些声音、那股子阴冷潮湿带着土腥气的味儿，顺着风就过来了。习惯了，也就那样。
跟刮风下雨没啥区别，都是柳树屯的“天气”。
我的“有家民宿”就杵在村子外头这块孤地上，离村口正好一百米。一栋两层小楼，
前院种了点耐活的菜，后院圈起来养了几只不怎么下蛋的母鸡。生意嘛，淡得出奇，
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拨人。偶尔有不信邪的背包客，或是地图导航抽了疯的驴友闯进来，
住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就脸色煞白地卷铺盖滚蛋，房钱都忘了要。挺好，清净。所以，
当那辆灰扑扑、沾满泥点子的破旧中巴车，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像头快累死的老牛一样停在我院门口时，我着实愣了一下。车门“哗啦”一声拉开，
一股混杂着汗臭、劣质香水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躁郁气息扑面而来。七八个人鱼贯而下。
领头的是个染着刺眼黄毛的小青年，耳朵上钉着好几个银环，眼神凶狠地四下扫视，
看什么都像欠他钱。他旁边紧跟着一个穿着超短裙、画着浓妆的年轻女孩，挽着他的胳膊，
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带着股刻薄劲儿。后面几个，有穿着高中校服、眼神阴鸷的男生，
低着头玩手机，手指划得飞快；有穿着朴素运动服、戴着黑框眼镜的男青年，看着斯文，
光闪烁不定；还有一个穿着印着名牌logo卫衣、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大学生模样的姑娘，
脸上带着不耐烦的高傲；最后是两个看着三十多岁的男人，一个满脸横肉，一个眼神飘忽，
都透着一股子在社会上混久了的油滑和戾气。“喂！老板！死哪去了？
”黄毛扯着破锣嗓子就喊，一脚踹在院门半开的木板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惊得后院鸡飞狗跳。我放下碗，抹了把嘴，慢吞吞走过去：“住店？”“废话！
不住店跑你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看风景啊？”黄毛斜着眼看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赶紧的，开几间房！要干净的！”他旁边的浓妆女孩嫌弃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
大概是闻到了我身上的烟火气。我扫了他们一眼，没多话，拿出登记本和钥匙。“身份证。
”声音平平。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动作有些迟疑，但还是各自掏出了证件。登记的时候，
我留意了一下名字：黄毛叫李强，浓妆女叫张莉莉，阴鸷男高叫赵小凯，眼镜男叫王哲，
波浪卷女大叫刘倩，横肉男叫孙大虎，眼神飘忽的叫周斌。名字都很普通，
但印在证件上的照片，眼神里都藏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不是旅途的疲惫，
更像是……某种长期紧绷的、带着恶意和戒备的东西。“老板，这村里……晚上没啥事吧？
”登记到那个叫王哲的眼镜男时，他扶了扶眼镜，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声音刻意放得平稳，
但眼神却紧紧盯着我的脸。我低头在本子上划拉着，头也没抬：“有事。晚上别进村。
”“啥事？”旁边的刘倩立刻接话，语气带着点刻意的好奇和不易察觉的紧张。“唱戏的，
捞月的，点灯的。”我言简意赅，把钥匙递给他们，“听到了就当没听到，
看到了就当没看到。院门晚上锁好，别出去。”几个人面面相觑，
李强嗤笑一声：“装神弄鬼！吓唬谁呢？”他一把抓过钥匙，搂着张莉莉就往楼里走，“走，
宝贝儿，累死了，先睡一觉！”其他人也跟着上了楼，只有王哲和刘倩落在后面，
又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2安顿好他们，我回到厨房继续喝我的粥。天彻底黑透了，
柳树屯的“夜生活”准时开始。纸人尖细的唱腔，枯井里水花翻腾的咕嘟声，
还有那幽幽的绿光，隔着百米的距离和院墙，清晰地传过来。楼上那几个房间的灯亮着，
人影在窗帘后晃动，似乎聚在某个房间里低声争论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内容，
但那种紧绷的气氛，像拉满的弓弦。第一夜，相安无事。
了半夜似乎听到楼上某个房间大概是李强和张莉莉那间传来压抑的争吵和摔东西的声音，
很快又平息了。第二天一早，我起来喂鸡，扫院子。楼上的人陆陆续续下来，
脸色都不太好看，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没睡好。李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黄毛，
火气很大，对着给他端上稀粥馒头的张莉莉骂骂咧咧：“妈的，昨晚什么鬼动静？
吵得老子一宿没睡！还有这破粥，喂猪呢？”张莉莉低着头，敢怒不敢言。吃早饭时，
气氛沉闷。那个叫赵小凯的男高一直低着头，手指神经质地抠着桌角。
王哲和刘倩则显得有些焦躁，不停地交换眼神。孙大虎和周斌闷头扒饭，一言不发。“老板，
”王哲放下筷子，看向我，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昨晚……村里那些声音……”“天天有。
”我啃着馒头，头也不抬。
“那……那井里的东西……还有那绿灯笼……”刘倩的声音有点发颤。“井里的喜欢捞月亮，
灯笼是刘家挂的。”我喝完最后一口粥，“没事别瞎琢磨。”李强“啪”地一拍桌子：“操！
神神叨叨的！老子就不信这个邪！走，进村看看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值钱玩意儿！
”他拉起不情不愿的张莉莉就要往外走。“强哥！”王哲急忙站起来，想劝阻，
“老板说了晚上别进村，白天也……”“白天怕个鸟！”李强瞪了他一眼，“怂包！
你们爱去不去！”他不由分说，拽着张莉莉出了院门，大步流星地朝着百米外的柳树屯走去。
剩下的人坐在桌边，脸色变幻不定。赵小凯猛地抬起头，
眼神里闪过一丝和他年龄不符的狠厉：“妈的，去看看！总不能真被这些玩意儿吓住！
”他第二个冲了出去。王哲和刘倩对视一眼，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孙大虎和周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起身跟在了后面。院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收拾着碗筷，看着他们五个人孙大虎和周斌也去了的背影消失在通往柳树屯的土路上。
阳光很好，照在刚冒头的菜苗上，绿油油的。院墙外，百米外的村子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安静，
破败的土墙，歪斜的门窗，死气沉沉，仿佛昨夜那些喧嚣都是幻觉。直到傍晚，
太阳快落山了，那五个人才回来。只有四个。李强不见了。回来的四个人，个个狼狈不堪，
脸色惨白得像糊墙的纸，衣服被刮破了好几处，
沾满了泥土和……一些暗褐色的、像干涸血迹的东西。
张莉莉是被王哲和刘倩半架着拖回来的，眼神涣散，浑身抖得像筛糠，
…追……追着我们跑……还有猫……猫脸的老太太……在笑……”她的裙子后面湿了一大片，
散发着骚臭味。赵小凯一进门就瘫坐在地上，抱着头，身体蜷缩成一团，
之前的阴鸷狠厉荡然无存，只剩下极度的恐惧。他校服裤腿被撕开一道大口子，
小腿上赫然是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皮肉翻卷，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
王哲和刘倩稍微好点，但也是惊魂未定，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王哲的眼镜碎了一片，
镜框歪斜地挂在鼻梁上。刘倩昂贵的卫衣袖子被扯掉半截，手臂上也有几道血痕。
“强……强哥他……”张莉莉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被……被灯笼拖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