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婚纱真丝袖口细腻到几乎不存在的针脚,陆沁在此刻感到万分的幸福,
因为她要准备嫁给她爱了十年的顾先生。圣洁的光柱从教堂穹顶慷慨地泻下,
将她笼在刺眼的纯白色天堂。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法国玫瑰甜腻香气,
混杂着宾客席间低低的、充满期待的议论声,这些嗡嗡的嘈杂声,
在陆沁的心里是通往幸福的号角。司仪清了清喉咙,脸上堆满职业化祝福的笑容,
转向顾景澜。话筒的轻微杂音被寂静的空气放大:“顾景澜先生,
你是否愿意……”她不敢抬眼直视他的眼睛但是也能勾勒出他此刻的样子。
高定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轮廓,侧脸下颌线绷紧,是她无数次用指尖划过的弧度。
她甚至记得他身上那款雪松混合着淡淡茶香的冷冽气息——他曾戏称那是独属于她的标记。
“只要他开口……只要那两个音节落下……我就能从这长达十年的、摇摇欲坠的梦里,
真正踏实地活过来。”陆沁心情此刻正甜蜜的哒哒。顾景澜微微侧头,视线扫了过来。
陆沁的心跳毫无预兆地空了一拍,那不是悸动,更像是失重前令人心悸的下坠感。
他的目光冰冷,掠过她精心勾勒的眉眼,像在打量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
最后定格在她光秃秃的无名指根——那里本该有一枚璀璨的钻戒。
一丝极细微、几不可察的嘲弄,在他嘴角抿成锋利的直线。他甚至没有等她期待的誓言。
下一秒,顾景澜径直伸手,动作简直粗暴地从司仪僵住的手中夺过了话筒。
“啪——”刺耳的金属回音在空旷的教堂里炸开,
尖锐地撕裂了所有精心营造的、神圣而甜蜜的假象。紧接着,他低沉清晰、毫无波澜的声音,
通过扩音器,碾压过玫瑰的甜香和所有的私语,响彻整个空间,
刀锋般直直捅入陆沁的胸膛:“陆沁。”他叫她的名字,不带一丝暖意,只有砭骨的寒。
“事到如今,还不明白吗?”他垂眸,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里捻出一个小巧的天鹅绒盒子。
盒盖弹开,
的珠宝沙龙里挑选、设计师专程从原石切割讲起、倾注了她无数细微构想和期盼的订婚戒指,
在教堂过于明亮的光线下,折射出冰冷锐利、近乎嘲讽的光芒。那光芒刺得陆沁眼睛生疼。
顾景澜修长的手指狠狠的捏住那个装有那么精美戒指的盒子,将戒指手送到她的眼前,
就像是要给他一拳的姿势一般,目光像淬毒的冰棱,死死钉在她血色尽失的脸上。
“你一个陆家收养的孤女,”他顿了顿,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根本不配戴着一枚戒指,
更不要说做我的妻!简直……痴心妄想!”最后那句话,每一个字都裹着最尖酸的羞辱,
狠狠砸了在陆沁的头上,让她顿时天旋地转。时间像是被暂停了一般,
数千百朵白玫瑰在此刻瞬间腐烂,令人作呕的***气味让人窒息。满堂宾客的表情凝固,
但从他们的眼里再也没有了祝福,他们左顾右盼却又不断从他们的眼里投射出鄙夷,
这个世界好像似乎有人都在看她的“热闹”。她无处可逃,
只是悄悄的将那一抹幸福的微笑化作了尴尬、以及无尽的悲伤。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冲上头顶,
又在下一秒全部退去,凝固成冰。她站在偌大的祭坛中央,纯白的婚纱裹着不断颤抖的身躯,
像一个被遗弃在舞台中央、供人耻笑的提线木偶。他看她的眼神,与几个月前那个雪夜,
他从巴黎为她带回戒指、笑着将她拥入怀中许诺一生时的炽热,判若云泥。那时,他,
顾景澜在沙滩承诺:“陆沁,我要你做我的妻子,带你离开这个复杂的世界,
我们一起去浪漫旅行,周游世界”“陆沁,我……爱……你”顾景澜对着大海呼喊。
“你爱谁……”陆沁笑着问大海。“我,顾景澜爱陆沁大小姐”顾景澜喊完,
一把将陆沁搂过来并在她的额头深深地吻下去。他们闭着眼,他吻着她,雪不打扰的停着,
海浪欢呼着他们的甜蜜。可是……到了将甜蜜永远保存下去的这一天,
他却说她不配是他的妻!难道深情是可以装出来的,我爱你是随随便便说的吗?
“为什么……”陆沁终于忍不住的大喊。前排亲友席传来轻微的骚动。无人理会她的崩溃,
可能有人觉得她在发疯,毕竟女的的大喊会被认为是精神病。她那个血缘上的父亲陆振华,
顶着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却已然稀疏的头发,整了整考究的西服前襟,毫不犹豫地站起身,
甚至没有朝她这边瞥上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块即将被清理掉的污渍。
他拿起顾景澜顺手搁在圣坛边的话筒,清了清嗓子,声音圆滑沉稳,
透着老于世故的冰冷:“各位亲友,”他的开场白平静得像在宣读一份合同,
“作为陆沁的父亲,我在此必须向大家澄清。陆沁,原非陆家亲生,系多年蒙恩收养。
”收养……孤儿……这两个词被陆振南如此正式地在她的婚礼上公之于众,
每一个字都淬了毒,将她过往二十多年在陆家谨小慎微换来的表面平静撕得粉碎。“因此,
”陆振华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宣布着她的社会性死亡,“她在陆氏集团名下的所有股份,
今日起悉数收回。自然,也包括之前暂挂于她名下的部分。陆家的资源,
自当用在真正的血脉传承上。”他刚放下话筒,
坐在陆振华旁边的妹妹陆薇——她今天穿着一身娇艳的粉紫色小礼服裙,衬得皮肤白皙如玉,
如同一朵精心养护的鲜花——立刻发出一声清晰愉悦的轻笑。她的声音又甜又脆,
敲打着所有人的耳膜:“爸爸说得对呀!姐姐,”她侧着头看向陆沁,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胜利者姿态,“姐夫……哦不,顾哥哥眼光高着呢,
你早就该有自知之明啦!”陆薇亲昵地偎向陆振华的肩膀,姿态娇俏,
眼神里却充满了对祭坛上那只惨白“木偶”的幸灾乐祸。
陆沁曾经在那个“家”里小心翼翼守护的亲情屏障,
此刻被自己所谓的父亲和妹妹联手击得粉碎,化作无数锋利的碎片,将她钉在原地。
顾景澜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随手将那枚曾象征着“一生一世”承诺的钻戒,像丢弃一个无用的空盒子,“趴”的一声,
轻飘飘地丢在冰凉的白色大理石祭坛地面上。
银色的戒指从盒子里面掉落出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滚动了几下,
停在离陆沁婚纱拖尾仅几厘米的地方,那枚钻戒发出的火彩,不断的刺痛着她的双眼,
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人生有多么不值一提。他转过身,
视线漠然掠过下方无数表情各异的宾客,最终,目光有意无意地定格在教堂侧门角落的位置。
那里光线昏暗,站着一个穿着高级定制墨蓝色西装的男人,身量很高,
姿态是惯有的疏离矜贵,与周围格格不入。那是顾景澜的大哥,顾景渊。
他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指节修长分明,冷白的肤色透着一股内敛而锋利的张力。
自婚礼开始他就如一个旁观者般隐匿在角落,仿佛早就预料到这场注定上演的闹剧。
顾景澜的视线与他大哥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了短短一瞬。没有言语,
顾景渊的嘴角却几乎不可见地向上抖了一下,那弧度极其细微,短暂得如同错觉,
却更像是对眼前这出闹剧了然于胸的默许,又或者,
是对顾景澜这份“决断”某种层面上的认可,
或者是其他原因……陆沁浑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倒流,指尖冰冷麻木得没有丝毫知觉。
所有的伪装和支撑都在这一秒崩塌瓦解。她的目光艰难地从地上那枚冰冷的戒指,
挪向顾景澜与顾景渊之间那无声的对视……原来如此。呵。喉咙深处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又被她生生咽了下去。她强迫自己挺直背脊,
昂贵的婚纱鱼骨勾勒出的脆弱弧度反而透出一股奇异的韧劲。她抬起了头。脸上没有眼泪,
也没有被全世界遗弃后的崩溃。冰封般的眼神,
寸寸冻结了那张方才还充满新嫁娘羞涩甜蜜的脸。她甚至缓缓地、异常清晰地勾了一下嘴角。
那个弧度没有任何笑意,只余下冰冷。在一片死寂般的注目中,陆沁没有看任何人。
垂落的视线扫过冰冷大理石上那枚刺眼的钻戒,停驻一秒,然后,没有半分留恋地移开。
她微微提起那长长的、沉重的洁白纱摆,布料摩擦地面发出簌簌的低响,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清晰得令人心悸。众目睽睽之下,她转身,奔跑着离开了象征誓言的祭坛,
离开这个精心布置却又彻底沦为她祭坛的牢笼。这一走是坚决的逃离,
是一刻不想在这虚伪的世界里面存留。她像一把孤绝的刀,劈开了教堂里浮华甜腻的空气,
只留下一个挺直却冷硬如石的背影。那曾经属于新嫁娘的纯白,此刻裹在她身上,
成了最残酷的裹尸布,祭奠着她刚刚被公开处刑的爱恋和人生。
-----拍卖厅内的光线被精心调暗,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碎金零落散在空气里,
营造出一种不动声色的奢靡。暗红色的天鹅绒座椅上坐满了穿着昂贵、举止得体的男男女女,
低语像被隔在厚重的丝绒帷幕之外。角落里,
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先生正对身边矜贵的年轻人低语着什么,
正是港岛容家那个说一不二的掌门人容景山。而他身侧那位,
即便懒散地靠在宽大的沙发扶手旁,也仿佛自带聚光灯——容珩。帝都首富容家的独子,
容珩。他随意叠着腿,骨节分明的指间随意捏着一个小型的望远镜,
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目光却像精准的探照灯,穿透昏暗的光线,
不着痕迹地锁定了斜前方最角落那个安静的身影。其实他也是近乎流氓的姿态,
却也是有万分的姿色,他翘着二郎腿,傲娇的坐在那里。
不远处有着几家大公司的千金小姐正时不时的往他那里瞄,
好像这点小动作不会被他收入眼中,他其实都知道,所以他的脸上有着骄傲的笑容。
陆沁安静地坐在拍卖大厅幽暗的角落阴影里。曾经柔软的卷发被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露出光洁但略显苍白的额头和优雅脆弱的颈线。一袭剪裁极为简单的墨绿色丝绒长裙,
低调得几乎要融入背景,只在偶尔侧身时,
才从晦暗里勾勒出她瘦削了许多却依旧挺直的肩背。裙摆下的足尖藏在阴影中,
偶尔不经意地露出来一瞥,纤细的踝骨像某种易折的白玉。
指间那枚曾在教堂祭坛上被顾泽深弃若敝屣的钻戒早已不见踪影,
留下一个空落而固执的印记。她微微侧着头,视线落在展示台上,浓密的长睫垂着,
在眼下投出两小片扇形的阴影,遮掩了所有可能的情绪波动。水晶灯的冷光偶尔晃过她的脸,
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明亮眸子,此刻如一潭深秋的湖水,平静之下透着无法触及的冷。
今晚拍卖会的压轴,由首席拍卖师亲自捧出,是一件名为“星蚀”的钻石项链。
超过三十克拉的主钻澄澈无瑕,在特意营造的光束下折射出惊心动魄的火彩,
四周密镶着大小不一的彩钻,如同被强行捕获的星光碎片,散发着冰冷逼人的璀璨。
这曾是烁星品牌五年前轰动全球的***孤品,代表着一个设计时代的巅峰和终结。
陆沁的指尖在柔软的丝绒裙面上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快得像幻觉。
心脏深处某个结了痂的角落,被这熟悉的、冰冷的、出自她自己之手的璀璨,狠狠刺痛。
导购小姐甜美的介绍响彻全场:“……众所周知,
‘星蚀’系列是烁星灵魂设计师Luna女士对天体奇观的惊世诠释,全球仅此一枚!
当年甫一问世,便登上国际拍卖行头条……”展示灯旋转,
光线再次聚焦于那冰冷闪耀的项链。大厅前方,隔着她几排的位置,顾景澜正微微侧头,
对着紧挨他坐着的女人低声耳语。那女人穿着一条设计极为大胆的银白色吊带长裙,
肩颈光洁优美,眼波流转间尽是娇媚柔情——方思雅,
那个被媒体称为顾景澜藏在心尖多年的白月光。
方思雅的手指状似无意地在顾景澜的西装袖口上轻柔摩挲,动作亲昵。顾景澜唇角微扬,
大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聚光灯下,他婚礼上冰冷的脸,在陆沁心中恍若昨日。
而此刻清晰地对着方思雅绽放出他曾经给予过陆沁的温柔笑意。那笑意如此刺眼,
像一根烧红的针,灼着陆沁的视觉神经。展示台上,
那条价值千万的项链在方思雅热切的目光中被一次次举牌,价格一路飙升。
每一次新的竞价数字报出,都伴随着方雅更加强烈的、压抑不住胜利感的扭动,
以及她攀附在顾景澜臂弯上越发收紧的手指。最终,
顾景澜以一个足以让满场哗然的手势和冰冷的数字,将那串冰冷华贵的钻石收入囊中。
场内有瞬间的静默,随即爆发出一阵克制的掌声和嗡嗡惊叹。方思雅激动得脸颊泛红,
矜持地抿唇笑着,眼睛亮得惊人,身体几乎要全部贴进顾怀里。容珩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嘴角那抹玩味加深。他侧过脸,对身旁的容老爷子低声笑道,声音不大,
刚好能被前排隐约捕捉:“真金白银……哄得美人欢心,就是不知道这心意,
到底是真还是假了。”眼神却若有似无地瞟向角落那个墨绿色的沉寂身影。陆沁低垂着眼睫,
睫毛下的阴影浓重了些许。她放在膝上的手指,
指关节在丝绒暗影里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泛起青白。但那精致的下颌却抬起了几度,
露出脖颈处那道倔强而优美的弧线。拍卖师的喜悦溢于言表:“恭喜顾先生!
也恭喜今晚最美的方思雅小姐得偿所愿!为了验证这份心意永恒不朽的真实性,
我们有溯光工作室创始人Luna女士当年亲笔签署的设计鉴定证书!
这份证书曾让无数收藏家趋之若鹜,是‘星蚀’身份最权威的保障!
”他高举一个深蓝色、烫着金色烁星品牌徽章的羊皮证书册子。为了造势,
展示台后方巨大的高清电子屏幕骤然亮起,清晰地投影出那张被打开的证书内页。
顶级羊皮纸的肌理清晰可见,鉴定文字下,
亲笔签名清晰无比地烙印在证书右下角——Luna那个由陆沁亲自在无数日夜设计的签名,
烙印在她亲手设计的作品鉴定书上。那每一笔折锋,每一处起承转合都深刻印在骨髓里。
此刻如此***裸地暴露在聚光灯下,暴露在满场宾客的眼前。签名出现的瞬间,
陆沁旁边的两位衣着富贵的太太像是无意中看到了什么新奇东西,小声议论起来:“哎,
这签名……你看这‘L’的起笔,还有收尾的钩,
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和去年陆小姐主持我们基金会慈善拍卖时签的字有点像哦?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入了附近包括顾景澜在内不少人的耳中。
顾脸上的轻松笑意像被骤然刮过的寒风吹散,瞬间凝住。
方思雅脸上胜利的得意也僵硬在嘴角。顾景澜猛地抬眼,目光锐利如鹰隼,
直直刺向电子屏幕上那个熟悉到让他心惊肉跳的签名,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