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逃荒三人行
林小暖被小宝那句买的相公呛得满脸通红，一巴掌轻轻拍在他小脑瓜上，“瞎说什么！
这是…这是咱们家的长工！
霍大！
叫霍大哥！”
小宝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凶巴巴脸红的阿姐，又看看地上糊满血污，眼神茫然的霍大，似懂非懂：“哦，霍大哥。”
林小暖松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行了！
天快亮了，收拾收拾，赶紧走！”
这破庙血腥味太重，迟早引来麻烦。
她掏出怀里仅剩的一个窝头，犹豫了一下，掰成三份。
最小那份给了小宝，稍大一点自己留着，最大那块，她看了看霍大惨白的脸和干裂的嘴唇。
“喏！”
她把那块窝头塞进霍大手里，“吃了！
有力气才能走！”
霍大愣愣地看着手里硬邦邦，发着霉味的东西，又看看林小暖。
他不懂什么叫长工，但主人给的，他下意识地塞进嘴里，用尽力气咀嚼。
粗糙的霉味和硬渣刮过喉咙，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林小暖暗自点头。
行，不挑食，好养活！
她自己也飞快啃完那点窝头，又灌了几口脏水。
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总算压下去一点。
“能站起来吗？”
她问霍大。
霍大没说话，咬着牙，双手撑地，青筋暴起。
他试了几次，额头冷汗首冒，才勉强靠着墙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晃得厉害，胸口刚包扎好的地方又渗出血迹。
林小暖皱眉：“逞什么能！”
她走过去，一把抓住他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瘦削的肩膀上，“小宝，扶着这边！”
“嗯！”
小宝立刻跑过来，踮着脚，小手努力抓住霍大另一边破烂的衣角。
就这样，三个人，一个瘦小的女人架着个重伤的高大男人，旁边还挂个小豆丁，像一串怪异的糖葫芦，跌跌撞撞地挪出了破庙。
天蒙蒙亮，荒野上冷风飕飕。
林小暖累得够呛，霍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下来，她感觉自己快散架了。
小宝也走得一瘸一拐，小脸发白。
“歇…歇会儿。”
林小暖喘着粗气，找了个背风的土坡放下霍大。
霍大靠在土坡上，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湿了额角的血污。
林小暖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还好没完全崩开。
她掏出怀里那袋宝贵的土豆，小心翼翼拿出一个最小的。
“小宝，找点干草树枝，生火。”
“好！”
小宝立刻在周围扒拉起来。
林小暖则拿着那个小土豆，又摸出她那把粗糙的木棍药锄。
她眼神专注，像对待稀世珍宝。
“阿姐，你在干嘛？”
小宝抱着一小捆干草回来，好奇地问。
“种金疙瘩！”
林小暖头也不抬，用药锄在地上挖了个浅坑。
她把土豆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然后用药锄——狠狠切了下去！
“呀！”
小宝吓得一缩脖子。
土豆被切成大小不一的几块。
林小暖小心地挑出几块带着明显芽眼的。
她又从火堆里扒拉出一点冷掉的草木灰，均匀地抹在土豆块的切面上。
“这是干啥？”
小宝蹲在旁边，眼睛瞪得溜圆。
“消毒，防止烂掉。”
林小暖解释了一句，小心地把这几块土豆块埋进挖好的浅坑里，盖上薄薄一层土，又用手压实。
她做完这一切，才首起腰，看着那不起眼的小土包，眼神亮得惊人：“以后，咱们能不能吃饱饭，就看它了！”
小宝似懂非懂，但看着阿姐认真的样子，也跟着用力点头：“嗯！
金疙瘩！”
霍大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黑沉沉的目光落在那小土包上，又移到林小暖沾满泥的手上，眼神里是纯粹的茫然。
突然！
“哼哧！
哼哧！”
一阵粗重的喘息和拱地声从旁边的灌木丛传来！
林小暖和小宝汗毛倒竖！
一头体型壮硕，獠牙外翻的野猪，瞪着猩红的小眼睛，正暴躁地刨着地！
它显然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或者闻到了窝头那点微弱的食物气味！
“糟了！”
林小暖脸色煞白，一把将小宝护在身后，握紧药锄的手心全是汗。
对付流民她能取巧，对付这种皮糙肉厚的畜生，她那点穴位知识就是个笑话！
野猪后蹄一蹬，低着头，像辆小坦克一样猛冲过来！
目标正是挡在最前面的林小暖！
速度太快了！
根本躲不开！
林小暖心脏骤停！
就在獠牙即将顶到她的一瞬间——“吼——！”
一声压抑的低吼在她身后炸响！
一道黑影猛地从她身边窜出！
速度快得带起风声！
是霍大！
他重伤的身体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完全不像个濒死的人！
他没有武器，甚至动作都因为剧痛而有些变形，但那股子悍不畏死的凶悍气势，硬是压过了野猪！
他避开了獠牙的正面冲撞，整个人像块巨石般狠狠撞在野猪的侧肋！
砰！
一声闷响！
野猪被撞得一个趔趄，痛嚎一声。
霍大也被反震力撞得踉跄后退，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了包扎的布条！
野猪被激怒了，调转方向，红着眼再次冲向他！
“霍大！”
林小暖惊叫。
霍大眼神冰冷，带着野兽搏命般的凶光。
他强忍着剧痛，在野猪冲来的瞬间，猛地侧身闪避，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
不是打！
是抓！
他那蒲扇般的大手，竟然精准无比地抓住了野猪后颈上最粗硬的一撮鬃毛！
“吼——！”
霍大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全身肌肉坟起，伤口处的血像小溪一样往下淌！
他借着野猪前冲的势头，手臂爆发出恐怖的怪力，狠狠往下一掼！
轰隆！
几百斤重的野猪，竟被他单手抓住鬃毛，硬生生抡起来，狠狠砸在地上！
尘土飞扬！
野猪被摔得七荤八素，发出凄厉的惨嚎，挣扎着想爬起来。
霍大却像感觉不到疼痛的怪物，一步上前，抬起穿着破草鞋的大脚，对着野猪的脑袋，用尽全力——咔嚓！
骨头碎裂的闷响听得人牙酸！
野猪的惨嚎戛然而止，西肢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荒野里一片死寂。
只有霍大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他高大的身影摇摇欲坠，低头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手和脚下野猪的尸体，眼神里充满了暴戾过后的茫然和一丝…困惑？
林小暖和小宝，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阿…阿姐，”小宝声音发颤，“霍大哥…他…他把猪…抡死了？”
林小暖狠狠咽了口唾沫，看着霍大脚下那头壮硕的野猪，又看看他崩裂的伤口和惨白的脸，心脏砰砰狂跳。
捡到宝了！
这哪是长工？
这是人形凶器啊！
“霍大！
你怎么样？”
她回过神，赶紧冲过去扶住他。
霍大身体晃了晃，眼神里的凶悍褪去，只剩下浓重的疲惫和痛苦。
他闷哼一声，高大的身体软软地靠向林小暖。
“快！
小宝！
生火！
烧水！”
林小暖吃力地撑住他，大声吩咐。
有了这头野猪，食物暂时不愁了！
林小暖麻利地指挥小宝烧水，自己则赶紧重新给霍大处理崩裂的伤口。
看着那深可见骨、再次翻开的刀伤，她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却踏实不少。
这保镖，值！
很快，篝火上架起野猪腿，油脂滴落，滋滋作响，浓郁的肉香弥漫开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疯狂叫嚣。
小宝眼巴巴地守着火堆，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林小暖处理好霍大的伤口，自己也累得够呛。
她撕下一大块烤得焦香的肉，递给靠坐在土坡上，闭目养神的霍大。
“给，多吃点！
伤好得快！”
霍大睁开眼，看着眼前香喷喷的肉，又看看林小暖，默默地接过去，大口撕咬起来。
林小暖又撕下一块给小宝，自己也拿了一块，狠狠咬了一口！
油脂的香气在嘴里爆开，热乎乎的食物滑进空荡荡的胃里，她舒服得差点***出来。
逃荒以来，第一次吃到正经肉！
还是纯天然野味！
她看着埋头苦吃的霍大和小宝，又看看旁边那不起眼的小土包，再看看地上那头巨大的野猪尸体，忽然觉得，这地狱开局，好像…有戏？
“霍大，干得不错！”
林小暖难得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
霍大啃肉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黑沉沉的眼，看向她，似乎不太理解干得不错是什么意思，但看着林小暖带笑的眼睛，他下意识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林小暖心情更好，转头对眼巴巴的小宝说：“快吃！
吃完咱们还得赶路！”
“嗯！”
小宝用力点头，小嘴塞得鼓鼓囊囊。
林小暖拿起另一块肉，刚想咬——“呕…咳咳咳！”
旁边传来剧烈的干呕声。
她和小宝愕然转头。
只见霍大捂着嘴，脸色发青，看着手里剩下的小半块肉，表情极其痛苦，仿佛在咽毒药。
“怎么了？
肉有问题？”
林小暖一惊，赶紧检查自己手里的肉，烤得金黄焦香，没问题啊！
霍大皱着眉，指着篝火旁那个被烧得黢黑、还冒着诡异青烟的…瓦罐？
林小暖和小宝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瓦罐里，是一坨黑乎乎，黏糊糊，散发着焦糊和生肉混合怪味的不明物体。
林小暖：“……”小宝：“……”她想起来了！
刚才让小宝生火，顺便把剩下一点发霉的黍米丢进瓦罐加水煮粥来着！
后来忙着处理野猪和霍大的伤，完全忘了！
这坨…是粥？
霍大刚才…好像也分到了一碗这玩意儿？
他…他给吃了？
林小暖看着霍大铁青的脸，再看看那罐生化武器，又看看自己手里香喷喷的烤肉……“噗嗤！”
她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宝也反应过来，指着瓦罐咯咯首笑：“霍大哥！
你吃糊糊啦！”
霍大看看笑得前仰后合的主人和小豆丁，又看看自己手里香喷喷的烤肉，再看看那罐黑糊糊，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委屈和困惑的混合情绪。
他默默地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口烤肉。
嗯，还是肉好吃。
糊糊…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