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听见门外响起规律的叩门声。猫眼外一片浓稠的黑暗,连楼道声控灯都熄灭了。
手机突然弹出陌生短信:“无论听到什么,别开门。”我颤抖着回复:“你是谁?
”屏幕幽幽亮起:“我是三分钟后的你。开门会死。”---凌晨三点十七分。
最后一下敲击键盘的脆响,在死寂的出租屋里突兀地消散。林猛地后仰,扭动了下脖子,
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咔哒”声,僵硬得如同生锈的轴承。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
映着他惨白、浮肿的脸,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两拳。
疲惫像湿透的棉被,沉甸甸地压在身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撕裂般的干痛。
终于……改完了。甲方那如催命符的最后一版修改意见。他几乎是瘫软在廉价的电脑椅里,
塑料椅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意识在昏沉的边缘挣扎,
眼皮沉重得要用牙签才能勉强撑开。
就在他准备把自己像一袋烂泥般彻底摔进床铺的怀抱时——“叩。”声音很轻,
轻得像一颗石子落在积满灰尘的窗台。林的动作瞬间凝固。
血液似乎也在这万籁俱寂的零点时分凝固了。是幻听?神经衰弱导致的耳鸣?
这栋老破小隔音差得离谱,楼上半夜冲马桶都如同瀑布奔流,
隔壁小夫妻为点鸡毛蒜皮吵得地动山摇更是家常便饭。但这声“叩”,太清晰,
太……有目的性。它穿透了墙壁和门板,直接敲打在他的耳膜上,
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节奏感。林僵在椅子和床铺之间的尴尬地带,竖起耳朵,
全身的汗毛在无声中悄然竖立。一秒,两秒……五秒……“叩。”第二声,不早不晚,
分毫不差地响起。位置没变,就在那扇薄薄的、刷着廉价白漆的防盗门外。不高不低,
不急不缓,像是某种精准设定好的程序一般。一股寒意,
毫无预兆地从林的后颈脊椎骨缝里窜出来,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这绝不是邻居!
没有醉鬼会敲得这么冷静,没有晚归的室友会敲得这么……空洞。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他自己都觉得震耳欲聋。
他屏住呼吸,像只受惊的壁虎,手脚并用,动作僵硬又迟缓地从椅子上滑下来,
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几乎是匍匐着,
后背紧贴着墙壁粗糙的纹理,一点一点地蹭向大门。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如雷的心跳上。
出租屋很小,从电脑桌到门不过几步距离,他却感觉像在穿越一片危机四伏的雷区。
终于蹭到了门边。冰冷的门板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寒意。他把脸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
右眼死死地贴在那个小小的、冰凉的猫眼上。视野扭曲变形。
外面……是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漆黑。不是夜晚那种带着微光的暗,
而是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墨汁般的黑。声控灯呢?
这破楼道里那盏接触不良、时亮时灭的破灯,此刻竟也彻底熄灭了?一丝光线都没有!
猫眼仿佛不是望向楼道,而是直接镶嵌在宇宙最深邃的虚空里。那黑暗,粘稠、沉重,
带着某种令人窒息的恶意,正无声地凝视着他。恐惧像冰冷的毒蛇,骤然缠紧了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嗡……嗡……放在电脑桌边缘的手机屏幕猛地亮了起来。
那震动声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林差点惊叫出声,心脏狂跳着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那冰冷的机身。屏幕上,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没有称呼,没有署名,
只有一行冷冰冰、带着绝对命令意味的字,每一个像素点都透着寒气:“无论听到什么,
别开门。”嗡鸣声停止,屏幕的光映着林毫无血色的脸。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棉质睡衣,
黏腻冰冷地贴在背上。谁?是谁?!他手指哆嗦得厉害,好几次才戳中回复框,
敲击虚拟键盘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像在敲打自己的丧钟。“你是谁?
”他飞快地输入,发送。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发送成功的提示刚跳出,几乎是同一秒,
手机屏幕再次幽幽亮起。依旧是那个陌生号码。这一次,屏幕上跳出的字,
让林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我是三分钟后的你。开门会死。”三分钟后的……我?
荒谬!这绝对是谁的恶作剧!是哪个***同事知道他加班到深夜,
故意搞这种下三滥的恐怖骚扰?还是……某个躲在暗处窥伺的变态?
可心底有个冰冷的声音在尖叫:这栋破楼里,谁会在凌晨三点多精准地知道他刚结束工作?
谁又能让整个楼道的声控灯彻底熄灭?谁……能发出那样空洞、精准、非人的敲门声?“叩。
”第三声敲门声,如同丧钟,准时在门外响起。依旧不疾不徐,
如同冰冷的雨滴砸在生锈的铁皮上。林像被这声音烫到,猛地弹开,
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死死攥着手机,
屏幕的光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的恐惧来源。他背靠着墙,
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滑,最终蜷缩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就在那扇隔绝着未知恐怖的门后。
他双臂紧紧抱住膝盖,把头深深埋进去,试图把自己缩成一个无足轻重的点,
一个不被门外“东西”察觉的点。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叩……叩……”敲门声还在继续。一下,又一下。
间隔精准得可怕。林蜷缩着,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每一次敲击都像敲在他的头骨上。
他拼命想,那短信……那该死的短信到底是什么意思?“三分钟后的我”……难道现在开门,
三分钟后我就会死?或者……三分钟后,我会变成门外那个东西?
这个念头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敲门声,毫无征兆地变了。
不再是那种礼貌而冰冷的“叩叩”声。一种新的、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的声音响起。
“咯吱……咯吱……刺啦……”是……指甲?坚硬的、锐利的指甲,
在用力地、疯狂地刮擦着薄薄的金属门板!那声音尖利刺耳,如同用粉笔在黑板上狠狠划过,
又像是某种野兽在用利爪急躁地刨抓牢笼!声音密集、急促,
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非人的焦躁和恶意!门板似乎都在微微震动,发出不堪重负的***!
林猛地捂住耳朵,但那声音无孔不入,像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鼓膜,直刺大脑深处!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巨大的恐惧几乎要将他撕裂。门外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抓挠声几乎要将他逼疯的顶点,一个声音,穿透了那令人牙酸的噪音,
清晰地钻了进来。一个……他熟悉到灵魂深处,
却又早已在记忆里被泪水泡得模糊发烂的声音。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
充满了委屈、寒冷和无助,软软糯糯,
外面好冷……真的好冷……”“哥哥……我好害怕……让我进去好不好……”是……是小雨?
!林的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抽干,
冰冷一片!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扇不断传来抓挠和哭诉的门板,
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急剧收缩。小雨……他唯一的妹妹。那个扎着羊角辫,
总喜欢跟在他***后面甜甜叫着“哥哥”的小雨。十年前那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傍晚,
那辆失控的渣土车……刺耳的刹车声,人群的尖叫,
被雨水迅速冲刷变淡的鲜红……还有医院那令人绝望的、长长的、冰冷的滴声……那场车祸,
带走了他只有八岁的妹妹。也带走了父母眼中最后的光。那个小小的、冰冷的骨灰盒,
是他亲手放进墓穴的!是他亲手盖上的土!
……怎么会……“哥哥……我的手冻僵了……脚也好痛……”门外妹妹的哭腔更加凄楚可怜,
带着真实的颤抖,每一声都精准地敲打在林内心最柔软、最鲜血淋漓的伤疤上。
那声音的质感、语气、甚至那种细微的抽噎,
都和他记忆深处珍藏的、无数次在噩梦里出现的声音一模一样!
巨大的悲痛和无法抗拒的亲情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冲垮了他用恐惧筑起的堤坝。
理智在尖叫着危险!那两条诡异的短信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
但门外妹妹那无助的哭喊,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作为哥哥的本能深处。
小雨在哭!她在喊冷!她在害怕!她需要哥哥!他几乎是凭着身体的本能,
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双腿软得像面条,每一步都踉踉跄跄。他扑到门边,
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急切,摸向冰冷的门锁。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一颤,
但妹妹的哭声像魔咒一样缠绕着他。
“哥哥……开门呀……求求你了……”那声音带着无尽的哀求和绝望,
彻底击溃了他最后一丝防线。“小雨……小雨别怕!哥哥来了!哥哥这就开门!
”他嘶哑地喊着,带着哭腔,手指猛地扣住了门锁的旋钮!冰冷的金属硌着他的指腹,
他用尽全身力气,就要拧下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嗡——嗡——!
被他紧紧攥在另一只手里的手机,再次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如同一道闪电,狠狠劈中了他混乱不堪的大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痉挛般地垂眼看向屏幕。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那条短信!只有一行字,却像一颗炸弹在他眼前轰然炸开,
将他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冲动、所有被亲情点燃的火焰瞬间炸得粉碎,
只留下彻骨的冰寒和毛骨悚然的绝望:“它在骗你。妹妹的骨灰……在你床底。”床底?!
林的动作彻底僵死。拧动门锁的手指,仿佛被瞬间冻结在金属旋钮上。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然后疯狂地倒灌回冰冷的心脏。
他像一尊被施了定身咒的石像,只剩下眼球因为极度的惊骇而疯狂转动。
短信……床底……骨灰?小雨的骨灰明明……明明在老家后山的墓园里!他亲手放进去的!
每年清明和她的忌日,他都会去擦拭墓碑,放上她生前最喜欢的白色小雏菊!
可是……这短信……“哥哥……开门啊……外面有……有东西在看我……我好怕……”门外,
“妹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真实的、令人心碎的恐惧,
抓挠门板的声音也变得狂暴起来,仿佛门外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逼近她。这声音,
曾经能让他付出一切去守护。但此刻,却像淬了毒的蜜糖。不!不对!一个恐怖的念头,
如同冰冷滑腻的毒蛇,猛地钻进他的脑海:如果……如果门外那个模仿小雨声音的东西,
说的是真的呢?
后的我”发来的短信……指向的“床底”……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猛地松开了门锁,仿佛那金属旋钮烧红滚烫。他踉跄着后退一步,
后背再次撞上冰冷的墙壁。“咯咯咯……”门外传来一阵诡异的、非人的低笑,
那“小雨”的哭腔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尖锐的、带着浓浓恶意和戏谑的怪笑。
“哥哥……你不爱小雨了吗?你不管小雨了吗?嘻嘻……”抓挠声变得更加疯狂刺耳,
仿佛要将薄薄的门板彻底撕碎!林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他死死盯着那扇在疯狂抓挠下微微震动的门,
又猛地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那条冰冷刺骨的短信。床底!他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
又像是为了逃离门外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恐怖的压迫感,猛地转过身!双眼赤红,布满血丝,
如同濒死的困兽。他跌跌撞撞地扑向房间角落那张简陋的单人床!
那张他睡了三年、堆满杂乱衣物、床单甚至有些发黄的破床!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雨的骨灰不可能在这里!他要证明!
证明那短信也是骗局!证明这一切都是噩梦!证明门外那个恶心的东西在撒谎!他冲到床边,
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抓住床垫的边缘,爆发出全身的力气,
伴随着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猛地向上一掀!
沉重的床垫连同上面堆叠的衣物被一股脑掀翻,撞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扬起一片陈年的灰尘。床板暴露出来。那是几块拼接的、有些开裂发黑的旧木板。
林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汗水混合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糊满了他的脸。
他死死地盯着那几块木板,眼中交织着疯狂的求证欲和深不见底的恐惧。
他伸出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手,抓住床板边缘,再次用力向上掀!
吱呀——陈旧的木板发出痛苦的***,被他掀开一个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重灰尘、木头腐朽和……某种冰冷陈腐的、类似于石灰粉的怪味,
猛地从缝隙里涌了出来,扑鼻而来!林的动作瞬间僵住,呼吸停滞。他看到了。
在掀开的床板下,那狭小、黑暗的床箱空间里,根本没有预想中存放的杂物或者空无一物。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人。一个和他身高相仿,
穿着和他此刻身上一模一样的、皱巴巴的灰色廉价睡衣的人。那个“人”的姿势很别扭,
像是被硬生生塞进去的,四肢扭曲地蜷缩着,脸侧向一边。林的心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又在瞬间被抽空,只剩下彻骨的冰寒和灭顶的恐惧。
他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他颤抖着,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
将那块木板掀得更开。
更多的光线来自他身后电脑屏幕的幽蓝余光投进了那个狭窄的床箱。他看清了那张脸。
那张脸……那张脸……是他自己!毫无生气,惨白如同刷了一层劣质的白垩。
眼睛空洞地睁着,瞳孔扩散,凝固着一种极度惊恐、难以置信的绝望神情。
嘴角甚至微微扭曲着,仿佛在无声地尖叫。头发凌乱地沾着灰尘,
额头上似乎还有凝固的、暗红色的污迹。而在那张惨白的、属于“林”的脸颊旁边,
在床箱的角落里——一个东西反射着幽微的光。
一个深棕色的、小小的、方方正正的……骨灰盒。盒子表面没有任何花纹,朴素得近乎简陋。
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嗡——嗡——林下意识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握紧的手机,
屏幕再次亮起。他僵硬地、一点点地转动仿佛生了锈的脖子,目光呆滞地看向屏幕。屏幕上,
依旧是那个陌生号码。依旧是简洁到残酷的短信。但内容,却让林如坠冰窟,
全身的血液都彻底冻结:“现在,你相信了吗?快跑!它要进来了!”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攻城锤撞击的巨响,猛地从门口传来!
那扇薄薄的、一直承受着抓挠的防盗门,门锁的位置猛地向内凸起一大块!
金属扭曲变形的声音尖锐刺耳!门框周围的墙壁簌簌落下灰白色的粉尘!门外那东西,
彻底失去了耐心!“嘻嘻……哥哥……”那尖锐、非人的怪笑混合着沉重的撞击声,
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找到你了……你跑不掉了……”林全身的汗毛倒竖,
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尖叫着危险!他像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从床箱边弹开!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思考能力,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跑!必须离开这里!
这间出租屋唯一通向外界的那扇窗户——那扇装着生锈防盗铁栅栏、面向着漆黑后巷的窗户!
他扑到窗前,双手抓住冰冷的铁栅栏,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摇晃!铁锈簌簌落下,
但那些粗如儿臂的钢筋焊接得异常牢固,纹丝不动!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砰!
砰!砰!门口的撞击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恐怖!
整扇门连同周围的墙壁都在剧烈地震动!门锁位置的金属扭曲变形得更加厉害,
向内凸起一个可怕的弧度,锁舌发出不堪重负的***,眼看就要彻底崩断!林猛地回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门外那东西的恶意和贪婪,如同实质的冰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