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末日来电凌晨三点,我接到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我的前妻,陈曦。但我知道,
电话那头的,不是她。因为几个小时前,我刚刚亲手将她和我们熟睡的女儿,
放进了那台冰冷的休眠舱。手机应该还在她旁边的床头柜上。「喂?」电话那头,
是一个被电流扭曲过的,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它没有回答,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静电噪音,
像宇宙深处传来的、毫无意义的叹息。我死死攥着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几乎要嵌进掌心。
办公室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唯一的光源来自我面前三块拼接的显示屏。屏幕上,
无数行代码瀑布般滚落,中央是一张触目惊心的星图。星图的左下角,
一个猩红的、不断放大的圆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周围的星系。它不是一颗超新星,
也不是一个黑洞。它是宇宙的蜕变,一个以光速膨胀的‘真真空相变’气泡。
它并非彻底毁灭,而是重构,旧的物理规则将在其扫过之处分解,原子将以新的序列表达。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甚至没有声音。只会像一个程序被悄无声息地更新。
一个正在执行***指令的宇宙。而我,是这末日唯一的观众。2 孤独的预言者我叫李文远,
加州理工学院体物理学副研究员。七天前,我从刻耳柏洛斯超新星遗迹的引力波数据中,
分离出了这段死亡代码。我的导师,王博导,在学术研讨会上当众摔了我的报告。
他说我为了评上正教授,已经疯了。他指着我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李文远,
你是不是还想说,这是上帝写给我们文明的墓志铭?」整个会议厅哄堂大笑。
他们把我当成非升即走压力下,一个被数据逼疯的可怜虫。就连陈曦,我的前妻,
一位严谨的神经科学家,也只是冷静地递给我一张心理医生的名片。「文远,」她说,
「我们都知道你压力大,但世界不会因为你的焦虑而毁灭。去看看医生,为了瑶瑶。」瑶瑶,
我们五岁的女儿。她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我心里。没人相信我。
我成了全世界最大的笑话。一个试图用末日预言博取关注的学术疯子。我被停职,被隔离,
被剥夺了进入国家天文台数据库的一切权限。他们封锁了我所有的发声渠道,
物理隔绝了我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堵住我的嘴,让一切恢复正常。
但他们不知道,我早已在我家的地下室里,搭建了一套私人的小型引力波监测阵列。简陋,
但足够了。足够让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红点,像恶魔的瞳孔,越睁越大。三天前,
我最后一次尝试联系陈曦。我把最新的数据模型和衰变曲线发给她,几乎是哀求。「陈曦,
你信我一次。带着瑶瑶,去地下掩体,能多活几秒钟也好!」她的回复是一张法院的限制令。
「李文远,你的偏执已经严重影响了我和女儿的正常生活。请不要再骚扰我们。
」那张限制令,和她冰冷的文字,彻底碾碎了我最后一丝希望。智识上的优越感,
在绝对的孤立面前,成了一个笑话。我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逼近的红点,
它将在四十八小时后吞噬太阳系。所过之处,物理规则荡然无存,原子分崩离析,
一切都将归于虚无。没有爆炸,没有火光,甚至没有声音。
只会像一个程序被悄无声息地删除。我拿起记号笔,在办公室墙上挂着的白板上,
划掉了倒数第二个日期。白板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1。留给人类的时间,不多了。
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忽然笑了。既然无法拯救,那就一起毁灭吧。
3 代码中的幽灵我拨通了陈曦的电话。「瑶瑶想去天文馆,你今晚带她过来吧。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给你们准备了惊喜。」陈曦犹豫了片刻,
或许是为人母的本能让她不忍拒绝女儿的期盼。「……好。」那晚,瑶瑶在我怀里,
指着星空投影仪,兴奋地问我哪一颗是她的星星。我笑着指向那个最亮的模型,「就是那个,
爸爸发现的,它叫‘瑶瑶星’。」陈曦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眼神复杂。或许,
她在我的平静里,看到了一丝不正常的释然。我给她们喝的牛奶里,加了足量的安眠药。
不是致死量,只是足够让她们在深度睡眠中,毫无痛苦地迎接“永生”。我抱着熟睡的瑶瑶,
她小小的身体柔软而温暖。陈曦睡在旁边的沙发上,眉头微蹙,仿佛在做一个不安的梦。
我将她们轻轻地、并排地放在了那台闲置了很久的医疗级低温休眠舱里。
这是我动用所有关系,从一个脑科学项目里弄出来的样品。它本该用于验证意识上传,现在,
却成了我最后的方舟。我设定好程序,将休眠舱的能源接驳到地下室的独立供电系统。
我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扛过真空衰变。理论上,当物理规则重写时,
一切物质都无法幸免。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为她们保留一丝希望的方式。哪怕,
这希望比量子泡沫还要虚无。做完这一切,我回到办公室,等待最后的审判。然后,
就接到了这通令我惊愕异常的电话。静电噪音还在持续。我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
一字一句地问:「你,是谁?」电流声戛然而止。那个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
清晰了许多。「一个路过的程序员。」「……程序员?」「嗯。」电话那头说,
「你们的宇宙系统出了点bug,我来打个补丁。」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你……说什么?」「哦,用你们能理解的话说,」那个声音顿了顿,
似乎在斟酌词句,「我是来阻止世界末日的。不过看起来,你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个解决方案。
」它指的是休眠舱里的陈曦和瑶瑶。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
瞬间攥住了我的心脏。这东西,不仅知道我的末日预言,知道我将妻女放入休眠舱的事实,
甚至……它能看到我的一举一动!我猛地回头,环视着这间被彻底封死的办公室。门窗紧锁,
物理断网,除了我,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别找了,李博士。
」那个声音仿佛能洞穿我的思想,「我在你的代码里。」它轻笑一声,
那笑声像是无数玻璃碎片在摩擦。「准确地说,我是存在于宇宙底层结构中的一种信息模式。
你分离出的那段引力波,并非毁灭指令。」「那是……系统更新日志。
」「系统更新日志……」这六个字像一串乱码,在我烧得滚烫的大脑里横冲直撞,
搅乱了我所有的认知。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冲到窗边,一把扯开厚重的窗帘。
凌晨四点的校园死寂一片,路灯在薄雾中晕开一圈圈惨淡的黄光。一切如常。不,不对。
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物理学院大楼的楼顶。那里,一个本不该存在的红点,
正有规律地闪烁着。一个针孔摄像头。他们不仅在我的代码里,还在我的现实里。
4 艰难的决定「你们到底是谁?」我压低声音,对着手机嘶吼,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戏谑。「我们是谁不重要,李博士。重要的是,
我们是唯一相信你的人。」「相信我?」我冷笑,「相信我然后像耍猴一样监视我?
」「是保护。」那个声音纠正道,「王博导他们,可不止是想让你闭嘴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我办公室的门锁传来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异响。我瞳孔骤缩,
瞬间屏住呼吸。有人在撬锁!「现在,立刻,从你左手边的消防通道离开。
」电话里的声音变得急促,「别回头,别带任何东西。快!
」我的大脑还未完全处理完这匪夷所思的一切,但求生的本能已经驱动了我的身体。
我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消防通道。
就在我推开那扇沉重的防火门的瞬间,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撞开。
几个穿着黑色制服、戴着口罩的壮汉冲了进来,为首的,赫然是我的竞争对手,
王博导的得意门生,张航。他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类似信号干扰器的设备。「人呢?
」他环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最后目光落在我那块写着倒计时的白板上,脸色铁青。
我不敢停留,一头扎进漆黑的消防楼梯,拼命向下跑。心脏狂跳,肺部像被火烧。
王博导……他不是把我当疯子吗?为什么还要派人来抓我?难道……他其实是相信我的?不,
如果相信,他应该去疏散民众,而不是半夜来撬我的门。除非,他想独占这个“发现”。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在学术界,一个能打败人类认知的发现,其价值远超金钱。
他可以借此获得无上的权力和声望,成为新世界的神。而我,这个真正的发现者,
只会“因精神失常,意外身故”。我一口气跑到一楼,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冰冷的空气灌入喉咙,让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手机再次震动,还是那个号码。「东门,
有辆黑色的辉腾在等你,车牌号是东A·LWY00。」LWY,李文远。
他们甚至知道我的名字缩写。我没有任何选择。与其被王博导的人抓走“被精神病”,
不如赌一把这未知的第三方。坐上辉腾的后座,车子平稳地驶出校园,汇入空无一人的街道。
开车的司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一言不发。电话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李博士,
冷静下来了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喘着粗气问。「自我介绍一下,
你可以称呼我们为‘方舟’。一个致力于应对‘存在风险’的非官方组织。」「所以,
没有程序员?没有宇宙bug?」我捕捉到了关键。
「那只是一个让你能迅速理解我们存在的比喻。」那个声音回答,「事实上,
我们通过监控全球的顶尖科学家,来寻找可能出现的、威胁人类文明的‘黑天鹅’事件。
你的发现,是最高级别。」一个监控全球科学家的神秘组织?这听起来比宇宙末日还要疯狂。
「至于王博导,」“方舟”的声音变冷了,「他并不相信你的‘真空衰变’理论,
但他从你的数据里,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利用引力波异常,制造指向性能源武器。
他认为你截留了关键数据,所以想拿到你的全部研究记录,逼你说出真相。」我愣住了。
原来,在庸人眼中,伟大的发现也只会被解读成他们能够理解的、卑劣的武器。何其荒谬,
又何其真实。「你们救我出来,是想让我为你们服务?」「是合作。」“方舟”说,
「我们需要你的大脑,来精确计算‘事件’的最终坐标和影响范围。作为回报,
我们可以为你提供一个名额。」「什么名额?」「登上‘方舟’的名额。
一个能让你和你最重要的人,活下去的机会。」我的心猛地一沉。陈曦和瑶瑶。
我放在休眠舱里的妻女。「我的家人……」「我们知道。」那个声音仿佛叹了口气,
「你的处理方式很……特别。但理论上,低温休眠确实是抵抗物理规则重构的唯一可行方案,
虽然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我们会派人保护好她们。」这是一个魔鬼的交易。用我的智慧,
换取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处废弃的码头仓库前。
司机递给我一部新手机和一个U盘。「这里面有你需要的一切。新的身份,安全的住所,
以及一个权限更高的数据库。我们会随时联系你。」我握着冰冷的U盘,看着他驾车离去,
消失在夜色中。我赢了吗?从王博导的魔爪下逃脱,还得到了神秘组织的庇护。
可我却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刚挣脱一根线,又被另一根更粗的线缠住。
唯一的“爽点”,大概就是王博导和张航此刻正对着我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暴跳如雷。
我用新手机登录了一个加密网站,输入U盘里的密钥。一个全新的数据平台展现在我面前。
它的数据流,比国家天文台的还要快,还要全面。
我看到了“刻耳柏洛斯”最新的引力波数据流。那个红点,比我离开时又扩大了一圈。
倒计时,仍在继续。而就在数据流的末端,我看到了一份被标记为“绝密”的文件。
标题是:《关于“牧神计划”的观察报告》。5 牧神计划我点了进去。里面的内容,
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报告详细记录了近百年来,
全球范围内数十起顶尖科学家“意外”死亡或失踪的案例。
物理学家、生物学家、数学家……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在失踪前,
都曾提出过一些打败性的、无法被主流科学界理解的理论。而王博导的名字,
赫然出现在一份执行人名单里。他不是想抢我的成果。他,或者说他背后所代表的体制力量,
是在“清除”我。他们就像是人体的免疫系统,
会自动清除那些可能导致“癌变”的异常细胞。而“方舟”组织,则像一个高明的癌细胞,
伪装、潜伏,试图在免疫系统彻底清除自己之前,找到进化的方法。
我被卷入了一场持续了上百年的、科学与科学之间的战争。手机屏幕亮起,还是陈曦的号码。
我心头一紧,难道是“方舟”的人用她的手机联系我?我颤抖着划开接听。
「文远……」是陈曦的声音,虚弱,气若游丝,但无比真切。「你在哪儿?
」我大脑一片空白。她怎么会醒?安眠药的剂量我计算得万无一失。休眠舱的程序一旦启动,
从内部是无法打开的!「瑶瑶呢?瑶瑶在你身边吗?」我急切地问。「瑶瑶没事,她在睡觉。
」陈曦的声音带着哭腔,「文远,我看到了……你的模型,我看到了……」「你看到什么了?
」「濒死体验……我实验室里,那些濒死体验者的脑电波……」她的话语毫无逻辑,
颠三倒四,「我把他们的脑波数据,和你的引力波模型做了交叉对比……频率,文远,
有一种特殊的频率,完全吻合!」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神经科学与天体物理学。一个研究人类意识的终点,一个探索宇宙的起点。
这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在我的末日预言里,交汇了。「文远,
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你。」陈曦泣不成声,「你快回来,
我们一起……」“嘟——”电话被一股强大的电流掐断。紧接着,
这个“方舟”的专属号码又打了进来。还是那个不辨男女的声音,但这一次,
带上了明显的怒意。「李文远,你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是她打给我的!
」「不可能!我们屏蔽了那个区域的所有信号!除非……」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
似乎在分析新的情报,「除非有更强的信号源,覆盖了我们的屏蔽。」更强的信号源?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屏幕上那个不断放大的红色光点。
那个被我一度解读为‘宇宙终结代码’的信号。难道……「李博士,你隐瞒了什么?
」“方舟”的声音变得无比锐利,「你的模型里,除了‘衰变’,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
」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片猩红。我没有隐瞒。但或许,是我自己也没能完全看懂。
那段来自宇宙深处的代码,它在执行“删除”指令的同时,似乎……也在向外广播着什么。
一个只有在特定状态下——比如濒死——才能被接收到的信息。它不是在单纯地毁灭。
它在呼唤。它在寻找。寻找能与它同频的“接收器”。我猛地抬起头,
一个更恐怖的念头击中了我。陈曦不是被我的模型说服的。她是……被“它”选中的!
我猛地站起身,冲向仓库门口。「我要回去!」「站住!」“方舟”的声音发出严厉的警告,
「你现在回去,只会被王博导的人抓住!你的妻子和女儿,也会被当成研究你大脑的筹码!
」「那我也要回去!」我双眼赤红,「你们不懂!那不是避难所,那可能是一个更大的陷阱!
我亲手把她们放在了最危险的地方!」我以为我是在保护她们。可我现在才明白,
我可能只是为那个未知的“存在”,精准地标记了两个最完美的“坐标”。「祭坛?李博士,
你在说什么胡话!」“方舟”的声音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斥责,
「立刻停止你所有不理智的行为!你正在危害我们最重要的资产!」最重要的资产?是我,
还是陈曦?我的大脑在极度的恐惧和混乱中,反而变得异常清晰。仓库外,
海风卷起咸腥的气味,像极了血液的味道。我没有听从“方舟”的警告,
疯了一般冲向主干道,试图拦下一辆车。但我的脚步,却在看清手机屏幕上,
“方舟”发来的一张照片时,瞬间凝固。照片的背景,是我家的地下室。
陈曦和瑶瑶安静地躺在休眠舱里,舱盖是打开的。而照片的拍摄者,
正用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握着一把手枪,枪口对准了瑶瑶的额头。
一行冰冷的文字随之而来:「李博士,我们才是保护她们的人。回来,
否则我们只能采取‘净化’措施,清除潜在的‘信标’。」信标。他们也用了这个词。
我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瘫软在地。手机从手中滑落,屏幕摔出一道蛛网般的裂纹。
我输了。从我决定把陈曦和瑶瑶放进休眠舱的那一刻起,我就输得一败涂地。
我以为我在跟全世界为敌,其实我只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被两股看不见的力量来回拉扯。
王博导代表的“牧神计划”,要抹除我。“方舟”组织,要利用我。现在,
他们用我最珍视的人,给我戴上了最沉重的枷锁。我像一具行尸走肉,捡起手机,
踉跄着走回了仓库。「很好,李博士。」“方舟”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现在,告诉我们,
你到底隐瞒了什么?你的模型,为什么会和神经信号产生共鸣?」我瘫坐在电脑前,
目光呆滞地看着屏幕上那片猩红。隐瞒?是啊,我隐瞒了。但不是为了什么伟大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