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阳光泼进小厨房。林晚晴系着洗白的碎花围裙,背对着他忙碌。
空气里有烤面包的焦香和她不成调的哼唱。张逸凡坐在桌旁,目光胶着在那抹背影上。
她头发松挽,几缕发丝垂落,扫过白皙后颈。他嘴角不自觉上扬。“开饭啦!”林晚晴转身,
端着一片完美的煎蛋放在他面前,
又变魔术似的推出另一盘——两片烤得面目全非、边缘碳化的吐司。“林晚晴!
你又把我的吐司烤糊了!”张逸凡眉毛拧成疙瘩,眼神却带笑。“张逸凡!你懂什么?
这叫焦糖化!是风味!是精华!”她叉着腰,下巴扬起,明亮的眼睛跳跃着狡黠的光,
“再说了,吐司边最有营养!不许挑食!”“营养?”张逸凡嗤笑,
嫌弃地戳戳那硬邦邦的边角,“我看是致癌物!你这是谋杀亲夫!”“对!就谋杀了!
有本事你别吃!”林晚晴作势要抢。张逸凡护住煎蛋,另一只手闪电般捏住她手腕,
轻轻一拉。她带着一声小小的惊呼,跌坐在他并拢的腿上。阳光笼罩他们,
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林晚晴眼睫颤动,像受惊的蝶翼,随即安静垂落。
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混着烤面包的气息,充盈他的感官。“谋杀亲夫?”他低下头,
鼻尖几乎蹭到她的额发,声音低沉黏腻,“那得换种方式……比如,这样?
”他作势要咬她耳垂。“哎呀!流氓!”林晚晴脸颊飞红,挣扎着想推开他,
身体却软得没力气,更像偎在他怀里。她扭过头,
目光落在他丢在桌角的旅行杂志封面上——铺天盖地的郁金香花田,绚烂如燃烧的彩虹。
她挣扎停了,眼神被那片色彩牢牢吸住,亮得惊人。“张逸凡!”她猛地转头,
鼻尖差点撞上他下巴,“看!荷兰!库肯霍夫!郁金香!”张逸凡看去,也被震撼了一下。
“我们去吧!”她反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眼睛亮晶晶,“就明年四月!好不好?
听说那时候花开得最好,整个国家都是香的!”她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张逸凡看着她眼中燃烧的渴望,胸腔涌动着宠溺的暖流:“好,去!去看花海,
把你埋里面当花肥。”他故意逗她。“呸!你才是花肥!”她笑着啐他,随即伸出右手,
固执地翘起小指,“拉钩!说定了!明年四月,荷兰,库肯霍夫!谁不去……”她停顿,
歪头狡黠眨眼,“谁就是小狗!汪汪叫的那种!”“幼稚鬼!”张逸凡嘴上嫌弃,
嘴角咧得更大,毫不犹豫伸出小指,紧紧勾住她的。她的指骨纤细,带着微温。
他用力晃了晃。“谁不去谁是小狗!”他大声重复。林晚晴满意了,跳下来跑回灶台边,
拿起手机搜索。“嗯……荷兰四月……平均气温……”她小声念叨,
“白天大概十度左右……张逸凡,我们得带厚外套!
嗯……还要准备雨具……”她掰着白皙的手指,一项项细数。张逸凡拿起焦黑的吐司,
赌气似地狠狠咬了一大口。他嚼着,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阳光涂抹在她身上,睫毛低垂,
投下乖巧的阴影,随着她阅读微微颤动。那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他嚼着难以下咽的焦糊,
心却被前所未有的甜蜜充满。
他默默把这画面刻进脑海:阳光下掰着指头、认真计划着未来的女孩,
和她睫毛上跳动的光点。他想,这吐司边,似乎也没那么难吃了。---深秋的夜,
狂风裹挟着雨点抽打城市。一道紫色闪电撕裂天幕,炸雷轰鸣。
客厅老旧的吸顶灯猛地闪烁几下,彻底熄灭。浓稠的黑暗吞噬一切。“啊——!
”林晚晴短促的惊叫炸开。张逸凡本能地从沙发上弹起,
循声一把将蜷缩在沙发另一端的林晚晴捞进怀里。她身体冰凉,微微颤抖,
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指甲几乎掐进皮肉。“别怕,我在。”他声音低沉稳定,
手臂有力地环住她,用胸膛熨帖她的冰冷。他拍着她的背,摸向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微光映出她苍白的小脸和惊魂未定的眼眸。“电……电表箱跳闸了?”她声音还颤。“嗯,
应该是。外面雷太凶。”张逸凡调出手电筒,“我去看看,你乖乖待着。
”他把她轻轻按回沙发,摸索着点燃一支备用的粗白蜡烛,塞进她冰凉的手里。“拿着这个。
有光就不怕了。我很快回来。”林晚晴双手捧着蜡烛,烛火在她眼中跳跃,
映亮紧张但努力镇定的神情。她点头:“你小心点……楼道黑。”张逸凡拿起手机,
拉开房门。楼道是更彻底的黑暗,冷风裹挟雨腥味灌进来。他屏住呼吸,
踩上湿滑松动的台阶往上走。电筒光圈在布满蛛网的墙壁晃动。
空气里是铁锈、灰尘和潮湿木头腐朽的怪味。终于摸到锈迹斑斑的电表箱。他踮脚,借着光,
眯眼辨认闸刀。雨水打湿后背。他试探着,找到了最大的总闸。“咔哒。
”轻响在死寂楼道里格外清晰。楼下传来林晚晴惊喜依赖的呼喊:“亮啦!逸凡!灯亮啦!
”张逸凡松了口气。电筒光无意扫过电表箱旁一小块墙面。那里贴着一张卷曲发黄的便利贴,
娟秀的蓝色圆珠笔写着:> 电表总闸是这个大的!> 推上去就好啦!傻瓜!字迹旁,
画了一只简笔小狗,耳朵耷拉,吐着舌头,憨态可掬。小狗旁边,
是一个小小的红笔勾勒的郁金香图案。一股暖流混杂着宿命感漫过心头。
他想起她刚才的惊惶和依赖的眼神。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指,轻柔拂去便利贴边缘的浮尘。
“喂!张逸凡!你还在上面干嘛?快下来!有鬼抓你呀?”林晚晴带笑的喊声传来。
张逸凡嘴角弯起。“来了!等着!”他应道,最后看了一眼便利贴,转身快步下楼。
推开家门,明亮灯光倾泻而出。林晚晴捧着蜡烛,站在客厅中央,烛光映着温暖笑脸。
看到他,她放下蜡烛扑过来,一头扎进他带着雨气的怀里。
“吓死我了……”她把脸埋在他胸前。张逸凡抱紧她,下巴抵着她发顶。“傻瓜,有我在呢。
”他低声说。他抱着她,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再次看到那张画着傻狗和郁金香的便利贴。
一种沉甸甸的“家”的暖意填满胸腔。“对了,”他忽然开口,“明年四月,荷兰。
我们真得把厚外套和雨具准备得足足的。”林晚晴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当然!还要带伞!
大大的那种!还有……”她掰着手指,又开始兴致勃勃规划。张逸凡笑着听她说,
手臂将她圈得更紧。窗外,雷声渐歇,只剩雨声单调,衬得屋内格外温暖安稳。
---冬日的午后,阳光稀薄。阳台是唯一能接住这点光的地方。林晚晴蜷在塑料椅里,
膝盖上摊着厚重画册,目光却投向楼宇切割出的灰蓝天空。张逸凡端着切好的苹果块坐下,
叉起一块递到她嘴边。林晚晴顺从张嘴,眼睛依旧望着外面。“看什么呢?”张逸凡问。
“嘘——”林晚晴竖起手指贴唇,“看那儿。
”她指向对面楼顶边缘——两只普通灰鸽并排站着,缩着脖子。“鸽子有什么好看的?
”张逸凡失笑。“你看它们,”林晚晴声音轻柔梦幻,终于看向他,眼底是纯粹的喜悦,
“一直一直在一起呢。一个动了,另一个也跟着动。多好啊。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着,
看着同一个方向。好像……时间对它们没什么意义。”她语气里有天真的羡慕和向往。
张逸凡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眼底对“长久陪伴”的渴望,心脏像被轻轻攥了一下。
他放下叉子,伸手越过小圆几,握住她微凉的手。“傻不傻。”他低声说,指腹摩挲她手背,
“想看鸟?等明年去了荷兰,带你去羊角村。那儿的运河边上,水鸟才叫多。白的,
灰的……比这两只灰扑扑的鸽子好看多了。”他声音低沉温柔,带着描绘未来的笃定。
林晚晴眼睛果然亮起来,像投入星子的湖水。她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说定了!羊角村!
运河!水鸟!还有……”她急切补充,“还有风车!大片大片的郁金香!
我要躺在花田里打滚!”“打滚?”张逸凡挑眉,“花农辛辛苦苦种的花,压坏了怎么办?
”“那我不管!”林晚晴皱鼻耍赖,“反正我就要滚!滚得满身都是花粉!香香的!
”她咯咯笑起来,清脆笑声驱散灰暗。张逸凡也跟着笑,胸腔共鸣。“好,让你滚。
我负责道歉赔钱。”他承诺,手指收紧,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进掌心。两人坐在塑料椅上,
看对面楼顶沉默相伴的灰鸽子,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荷兰。苹果块在盘里氧化。阳光移动,
影子拉长变形。时间仿佛慢下来。林晚晴的头渐渐歪向张逸凡肩膀。呼吸轻浅绵长。
张逸凡下颌抵着她发顶,目光落在鸽子身上。冬风拂过,吹动她颊边发丝。他抬手,
指背轻柔拂开那几缕发丝,别到她耳后。指尖触到她耳廓微凉的皮肤。此刻,
鸽影、依偎的温度、掌中微凉的手、苹果清香、她发间的暖香……所有细微感觉汇聚成暖流,
注满心田。张逸凡闭上眼,深吸气,胸腔充盈沉甸甸的满足感。他忽然觉得,就这样坐着,
看灰蒙蒙的天和灰扑扑的鸽子,只要身边是她,好像真的可以坐到天荒地老。
---咖啡馆里漂浮着咖啡豆香和低沉爵士乐。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原木桌面。
林晚晴低着头,用纤细手指将一块方糖在印着红色郁金香的杯垫上推来推去。“怎么?
咖啡太苦了?”张逸凡笑着问。林晚晴的手顿住。她抬起头,脸上没有笑意,
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平静底下,沉淀着沉重的东西。
阳光映出她眼底极力隐藏的疲惫和苍白脸色。“逸凡,”她声音很轻,
“我最近……感觉不太对。”张逸凡笑容淡去:“嗯?怎么了?冻着了?”林晚晴摇头,
避开他目光,视线落回郁金香杯垫上。“不是……就是觉得……手,有时候有点没力气,
拿小东西……会抖。”她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指尖几不可查地细微颤动。
张逸凡心猛地一沉,下意识伸手越过桌面,一把握住她微颤的手。入手冰凉。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声音绷紧,握着她手的力道加重。“有……一阵子了。”她低声说,
抬起眼看他,眼神复杂,“开始以为累了……可是……”她顿了顿,鼓足勇气,
从帆布包拿出一个薄薄牛皮纸文件袋。她手指笨拙探进去,抽出一张折叠的报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