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祖父失踪十年后,我继承上海松江的老宅。第一夜暴雨倾盆,
书房墙壁渗出腥红血字:“地下有眼,勿视镜中人。”我撬开尘封的地窖门,
发现废弃的日寇实验室。残破日记记载着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随着深入,灯光忽明忽灭,
身后传来日语计数声。一张泛黄相册里,年轻军官的脸竟与祖父惊人相似。
相册夹页写着:“忏悔录:吾罪孽深重,永堕地狱。”灯光彻底熄灭,
冰冷的手搭上我的肩膀。---1 血字惊魂雨水,像是天河倒倾。
沪杭公路在1935年秋末这场豪雨里,彻底成了一条浑浊、咆哮的泥河。
我的雪佛兰老爷车像一匹濒死的劣马,引擎盖下发出苟延残喘的嘶鸣,每一次剧烈的颠簸,
都让车灯的光柱在混沌的雨幕中疯狂跳跃,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沉入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水泽。松江,近了。
2 老宅诡影祖父沈云樵那幢阔别了整整十年的老宅,
就在这片被雨水反复冲刷、浸泡的土地深处。十年,
一个足够孩童长成少年、足以让壮汉两鬓染霜的漫长光阴。十年前,
祖父就在这栋他亲手设计、督造的宅子里,像一缕被风吹散的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预兆,没有留言,甚至没有留下半点可供追寻的痕迹。只有宅子本身,
如同一个巨大而沉默的谜团,孤零零地矗立在松江镇外那片荒芜的田埂尽头,
在风雨飘摇中等待着我这个唯一的继承人。车轮碾过最后一段泥泞不堪的土路,
车灯昏黄的光晕终于吃力地撕开浓重的雨帘,
勉强勾勒出前方那幢庞大、沉默、棱角分明的黑影轮廓。典型的民国中西合璧样式,
青砖灰瓦的主体,却顶着个突兀的、带着点哥特味道的尖顶阁楼。雨水从瓦檐上成串滚落,
砸在台阶和疯长的荒草上,发出沉闷又持续的噼啪声,像无数细小的鬼魂在拍打着门窗。
我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泥浆里发出刺耳的尖叫,车身剧烈地一挫,停了下来。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不是因为颠簸,
而是因为刚才电光石火间、透过那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堪的车窗,
惊鸿一瞥的景象——就在车子被颠簸得高高抛起的那一刹那,
一道惨白、巨大的闪电如同巨蟒般撕裂了墨黑的苍穹。刹那间,
天地被映照得一片妖异的青白!就在那转瞬即逝的光明里,我清晰地看见,
祖父二楼书房那扇巨大的、哥特式的花格玻璃窗后面,一张脸!一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它紧贴着冰冷的玻璃,五官在扭曲的闪电光芒中模糊不清,只有一种空洞的、非人的凝视感,
隔着狂暴的雨幕,直直地投射过来。冰冷的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
穿透了冰冷的玻璃、咆哮的风雨,狠狠地刺穿了我的视网膜,直抵大脑深处!“轰隆——!
”紧随着闪电的惊雷在头顶炸开,震得车顶棚嗡嗡作响,
也彻底将那惊悚的景象重新吞没进无边的黑暗。3 夜雨惊魂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黏腻地贴在衬衫上。我大口喘着气,双手死死攥着冰冷的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幻觉?一定是连日奔波的疲惫和这该死的鬼天气造成的幻觉!宅子空了十年,门窗紧锁,
怎么可能有人?可那双眼睛……那空洞的凝视感……太真实了!引擎还在苟延残喘地低吼,
车灯像濒死者的目光,固执地穿透雨幕,固执地照向那扇黑洞洞的窗户。
窗后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什么也没有了。只有雨水,永无休止地冲刷着玻璃,
留下道道蜿蜒的水痕。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我猛地推开车门,
冰冷的雨水夹杂着狂风劈头盖脸地砸来,瞬间浇透了我的头发和外套。
一股混合着陈年木料腐朽气息和泥土腥气的味道,浓烈地灌入鼻腔。
老宅沉重的、包着黄铜皮的大门紧闭着,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锁。我哆嗦着,
在湿透的衣袋里摸索,冰冷的钥匙触到指尖,带来一丝微弱的心安。钥匙插入锁孔,
发出艰涩的摩擦声。用力一拧,“咔哒”一声脆响,在风雨声中格外清晰。锁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混杂着雨水腥气和老宅特有的、尘封已久的阴冷霉味的气息涌入肺腑。
猛地发力,沉重的大门向内缓缓敞开,发出悠长而刺耳的“吱——嘎——”声,
仿佛一声来自坟墓深处的叹息。门内,是绝对的、凝固的黑暗。
一股比外面风雨更阴冷、更粘稠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尘埃和朽木的味道,
瞬间包裹了我。车灯的光柱只能勉强探入玄关几尺,
照亮一小片布满灰尘、湿漉漉拼花地砖的地面。就在那光晕的边缘,
一个小小的、半透明的、玻璃弹珠似的东西,静静地躺在积水的洼里。
我下意识地抬脚踩上去,想把它踢开。“咯嘣!”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在死寂的玄关里异常刺耳。脚底传来一种奇特的、令人牙酸的触感——不是玻璃碎裂的锋利,
而是一种带着韧性的、类似某种……胶质物的破裂感。心猛地一沉。我缓缓移开脚,蹲下身。
车灯的光照在那滩浑浊的积水里。碎裂的“玻璃珠”散开了,里面并非空无一物。
浑浊的液体中,浸泡着一个……东西。
一个灰白色的、布满细微血丝的、微微浑浊的……眼球模型?不!那形态,
那质感……太逼真了!眼白的部分微微发黄,瞳孔的位置是空洞的黑色,
周围的神经和血管的纹路清晰可见!它被精巧地固定在碎裂的透明“玻璃”壳中,
此刻正随着浑浊的积水微微晃动,那空洞的“瞳孔”仿佛正透过水面,
幽幽地、怨毒地“看”着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猛地后退一步,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寒意瞬间窜遍四肢百骸。这鬼地方!“沈先生?
是沈先生到了吗?”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声音,
突兀地从我身后的黑暗深处传来。我惊得几乎跳起来,猛地转身,
心脏狂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车灯的光柱扫过,
勉强照亮了声音的来源——玄关通往内厅的拱门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旧布衫、身形佝偻的老者。他瘦得惊人,脸上沟壑纵横,
像一张被揉皱又展开的旧羊皮纸。浑浊的眼珠嵌在深陷的眼窝里,眼白浑浊发黄,
里面几乎看不到什么生气,只有一种深潭般的死寂。
他手里提着一盏光线极其微弱、灯罩被油烟熏得发黄的煤油风灯,
那点豆大的火苗在他手中微微晃动,将他干瘦的身影投在身后斑驳的墙壁上,拉长、扭曲,
如同一个巨大的、晃动的鬼影。“你是谁?”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那里别着一把防身的勃朗宁。
老者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向前挪了一步,风灯的光晕稍微照亮了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张伯,”他声音干涩,像砂纸摩擦着朽木,“沈老太爷……在的时候,
我就在这宅子里……看门,做些杂活。”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似乎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视线扫过我脚下那滩积水和里面的东西,又缓缓移开,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老太爷……吩咐过,这宅子,等您来。”“张伯?”我努力在混乱的记忆里搜寻,
祖父似乎提过一两次,有个寡言少语的老仆一直守着老宅。但眼前这个“张伯”,
他那死气沉沉的眼神,那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动作,
还有他出现得如此诡异、如此恰到好处的时机……都让我浑身发毛。尤其是,
他对我脚下那个碎裂的“眼球”视若无睹。“老太爷的书房……还维持着原样。
”张伯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钥匙……在您身上。”他说完,
没等我回答,便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提着那盏昏黄的风灯,一步一步,
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内厅更深的黑暗里,脚步声轻得如同鬼魅飘过。玄关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还有车灯射进来的一小片光,
以及脚下那滩积水和里面浸泡着的、碎裂的、令人作呕的眼球模型。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
缠绕着我的脊椎,一点点向上爬升。
祖父的书房……钥匙在我身上……那扇花格玻璃窗后的脸……是真的吗?
4 地下秘室我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和心中的惊悸,
掏出另一把更小的、黄铜质地的钥匙——这是祖父留在律师那里的,指明属于书房。
定了定神,我迈过那滩积水,踏入了老宅内部更浓重的黑暗。
宅子内部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为阔大幽深。空气是凝滞的,
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灰尘味、陈年木器的朽味,
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混杂其中。脚下的拼花地砖冰冷坚硬,
每一步都发出空洞的回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仿佛有另一个脚步声在黑暗深处与我应和。
凭着童年模糊的记忆,我摸索着走上通往二楼的宽阔楼梯。扶手是硬木的,
雕刻着繁复的西式卷草纹,但触手一片冰冷滑腻,像是覆盖了一层看不见的油脂。
楼梯拐角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蒙尘的西洋风景油画。画布早已发黄变脆,
画面本身也模糊不清,但在经过时,我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画中树林的暗影深处,
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定睛看去,又只剩下一片凝固的死寂。二楼走廊更加幽暗漫长。
两侧紧闭的房门如同墓碑,沉默地排列着。尽头,便是祖父的书房。
那扇厚重的、镶嵌着铜质兽首门环的橡木门,此刻紧闭着,像一道隔绝阴阳的界碑。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铜锁内部机括发出沉闷的“咔哒”声。我深吸一口气,
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用力推开了房门。一股更加强烈、更加复杂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
书纸张特有的霉味、凝固的墨汁气味……但那股在楼下就隐约嗅到的、令人不安的腥甜气息,
在这里变得尤为明显,丝丝缕缕,如同冰冷的蛛网,缠绕在呼吸之间。书房很大,
高耸的书架沿着墙壁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面塞满了各种线装古籍、外文书籍和卷轴,
层层叠叠,如同沉默的黑色森林。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摆在房间中央,
上面堆放着一些蒙尘的文房四宝、一个黄铜地球仪和几本翻开的厚书。书桌正对着的,
是那扇巨大的、哥特式尖拱花格玻璃窗。此刻窗外依旧暴雨如注,闪电不时撕裂夜幕,
将扭曲的光影投射在室内堆积如山的书籍和家具上,制造出无数狰狞变幻的阴影。
刚才那张脸……就是贴在这扇窗上!我强压着心头的寒意,
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除了灰尘和杂乱,似乎并无异样。
也许……真的是幻觉?长途跋涉加上雷雨天气,精神恍惚也是可能的。走到书桌前,
放下沉重的行李,手指下意识地拂过桌面。灰尘很厚,指尖划过,留下清晰的痕迹。
桌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硬壳笔记,纸张已经发黄发脆。我随意翻开一页,
是祖父熟悉的、刚劲有力的行书,记录的似乎是某个地质考察的数据,
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术语。就在这时——“滋…滋啦啦……”头顶那盏蒙尘的水晶吊灯,
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来!昏暗的光芒忽明忽灭,频率极快,
发出电流短路般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整个书房的光影随着灯光的闪烁而剧烈晃动、扭曲,
书架投下的影子如同无数鬼爪在墙上疯狂舞动!我猛地抬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老宅的电线,恐怕早就朽坏不堪了!灯光还在疯狂闪烁。每一次明灭之间,
视线都如同被粗暴地撕裂又缝合。就在这令人眩晕的明暗交替中,
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桌正对着的那面墙壁——瞳孔骤然收缩!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那面原本贴着素色暗纹壁纸的墙壁……在每一次灯光亮起的瞬间,都呈现出一种异样!
不是错觉!灯光亮起,墙壁依旧是墙壁,灰扑扑的壁纸,挂着几幅泛黄的字画。灯光熄灭,
世界陷入短暂的、绝对的黑暗。灯光再次亮起——墙壁上,就在壁纸覆盖之下,
竟隐隐透出……字迹!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如同从墙壁内部……渗出来的!
暗红色的、粘稠的、如同凝固的血液一般的……字迹!它们在灯光亮起的刹那浮现,
又在灯光熄灭的瞬间隐没。每一次闪烁,
那些字迹就仿佛被刷上了一层新的、粘稠的“血墨”,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眼!
“滋啦——!”灯光又一次顽强地亮起。这一次,我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书桌正上方那片墙壁上,
四个扭曲、狰狞、仿佛由无数挣扎的细小血虫汇聚而成的暗红大字,穿透了壁纸,
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湿漉漉的质感,赫然在目:**地下有眼**灯光熄灭!黑暗吞噬一切。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窒息感扼住了喉咙!什么眼?
是那个碎裂的眼球模型?还是……别的什么?“滋啦——!”灯光再次亮起,
带着垂死挣扎般的刺耳噪音。那四个血字的下方,更多的、更加扭曲的暗红字迹如同活物般,
从壁纸深处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笔划蜿蜒虬结,
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警告意味:**勿视镜中人**灯光彻底熄灭!这一次,
黑暗持续了足足好几秒钟。死寂!绝对的死寂!
只有窗外狂暴的风雨声和我自己粗重得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无限放大,
撞击着耳膜。地下有眼?勿视镜中人?这是什么意思?是谁写的?是警告?
还是……某种邪恶的预言?灯光猛地再次亮起!这一次稳定了些许,虽然依旧昏暗,
但不再疯狂闪烁。墙壁上,空无一物。素色的暗纹壁纸完好如初,哪里有什么血字?
刚才那惊悚的景象,仿佛只是灯光闪烁间一场极度逼真的集体幻觉。
只有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却挥之不去的腥甜气味,变得更加浓郁了,丝丝缕缕,
顽固地钻进鼻腔,提醒着我刚才所见绝非虚幻。幻觉?还是……这老宅本身,就是活的?
它在对我说话?用血!一股无法抑制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猛地转身,
想要逃离这个诡异得令人发疯的书房!视线扫过门口。那个穿着灰布衫的佝偻身影——张伯,
不知何时,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直挺挺地站在了书房敞开的门口!
他手里依旧提着那盏昏黄如豆的煤油风灯。摇曳的火光下,
他那张布满深刻皱纹、毫无血色的脸,僵硬得如同石雕。浑浊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我,
眼神空洞,深不见底,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恐惧,没有惊讶,
甚至连一丝人类的好奇都没有。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仿佛他早已预料到我会看到什么,
又或者……他本身就是这恐怖景象的一部分。他就那么静静地、毫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像一个立在墓穴入口的守尸人。昏黄的光晕只照亮了他身体的一小部分,
将他佝偻的身影投射在身后幽深的走廊墙壁上,拉长、扭曲,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鬼影。
“沈先生,”他干涩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如同砂纸摩擦着棺木,“夜深了,该歇息了。
客房……已经备好。”他的语调平淡无波,仿佛刚才墙壁上渗出的恐怖血字,
以及我此刻惊魂未定的样子,都与他毫无关系。我盯着他,喉咙发紧,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恐惧和一种莫名的愤怒交织在一起。他到底知道什么?他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
“刚才……”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那墙上的……”“老宅子旧了,
”张伯打断了我,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目光扫过我刚才注视的那面墙壁,
又落回我脸上,语气没有丝毫变化,“电线也朽了。灯光不好,看花眼……也是有的。雨大,
雷也响。”他轻描淡写地将那足以令人精神崩溃的恐怖景象,
归结于“看花眼”和“电线朽了”。说完,他也不等我回应,便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
提着那盏风灯,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走廊的黑暗里。脚步声,依旧轻得如同落叶飘过水面。
书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腥甜气味,
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巨响。看花眼?电线朽了?那四个字——“地下有眼,
勿视镜中人”——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烫在了我的视网膜上,烫在了我的脑海里!
地下……眼……镜中人……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过书房的每一寸地面。
厚实的波斯地毯早已褪色蒙尘,覆盖着冰冷的拼花地砖。祖父的书房……地下?
难道藏着什么?那个“眼”……是警告我不要去看?
还是说……地下本身就有一只“眼睛”在窥视着上面?那个碎裂的玻璃眼球模型,
难道是一种提示?而“镜中人”……镜子?这书房里……镜子?
我的视线急速地在庞大的书房内搜寻。书柜玻璃?模糊不清。黄铜地球仪?
勉强能映出扭曲的人影。窗玻璃?映着窗外疯狂的雨夜和室内摇晃的灯光……不!不是这些!
那血字警告的“镜中人”,绝非普通的倒影!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巨大恐惧和病态好奇的冲动,如同毒藤般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这栋老宅的诡异……张伯的古怪……还有刚才那墙壁上渗出的血字警告……这一切的一切,
都像一根根无形的线,全部指向了同一个地方——地下!地下!必须下去看看!
血字警告我不要看,可我偏要看!这或许就是解开祖父失踪之谜的唯一线索!
5 实验室惊魂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吞噬了残存的理智。
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近乎偏执的探究欲占据了上风。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
开始在庞大的书房里仔细搜寻起来。祖父沈云樵,学贯中西,尤其精于地质与建筑。
他设计的宅子,总会留下一些不为人知的巧妙机关。
这间他耗费心血最多、也是他最后消失的地方——书房,必然隐藏着通往地下的入口!
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一排排高耸的书架,拂过冰冷的壁炉架,
敲击着每一块看起来可能有异的地砖。地毯被粗暴地掀开一角,露出下面冰冷的拼花图案。
时间在死寂和窗外风雨声中一分一秒流逝,汗水混合着雨水,从额角滑落。一无所获。
焦躁如同蚂蚁,啃噬着神经。难道入口不在这里?或者……我的思路错了?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疲惫地靠向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时,
手肘无意间撞到了书桌侧面一个不起眼的、雕刻成卷云状的黄铜小拉手。“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机括弹动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我浑身一僵,
猛地低头看去。只见书桌侧面靠近我腿部的位置,
一块原本与桌面浑然一体的、约莫一尺见方的深色柚木面板,此刻竟然向内凹陷了半寸左右,
边缘露出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缝隙里,
透出一股更加阴冷、更加陈腐、带着浓重泥土腥气的风!找到了!心脏瞬间狂跳起来!
我强忍着激动,蹲下身,手指抠住那块凹陷面板的边缘。触手冰凉坚硬。用力向外一拉!
“嘎吱……”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声,那块沉重的面板被我整个拉了出来!
它像一扇微缩的门,连接着书桌底部复杂的木质滑轨结构。面板后面,
赫然是一个黑黝黝的、向下延伸的方形入口!
泥土霉味、铁锈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肉类高度***后又被石灰掩埋的刺鼻腥臭的气息,
如同实体般猛地从洞口涌出,直冲我的面门!洞口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
一道陡峭的、由粗糙青石砌成的阶梯,向下延伸,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那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洞口边缘的石阶上,
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湿漉漉的白色霉斑,如同某种病态的皮肤。
血字的警告瞬间在脑海中炸响:“地下有眼,勿视镜中人!”那腥臭的风,带着地狱的气息,
吹拂着我的脸。下去?还是……回头?我咬紧牙关,
从书桌上抓起那盏沉重的、黄铜底座玻璃罩的煤油台灯。拧开灯罩,
用颤抖的手划亮一根火柴。橘黄色的火苗跳跃着,点燃了灯芯。
昏黄、微弱、却带着一丝暖意的光芒,勉强驱散了灯罩周围一小圈的黑暗。深吸一口气,
那混合着腐烂与铁锈的恶臭几乎让我呕吐。我一手紧紧攥着冰冷的铜质灯座,
护住那点脆弱的火苗,另一只手扶着冰冷潮湿的石壁,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
踏上了通往未知深渊的石阶。石阶陡峭而湿滑,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霉斑上,
发出粘腻的“噗嗤”声。煤油灯的光晕极其有限,只能照亮脚下两三步的距离,光晕之外,
便是浓得化不开的、仿佛有实质重量的黑暗。阴冷的风从下方不断吹拂上来,
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灯苗被吹得剧烈摇晃,
在石壁上投下我巨大而扭曲、不断晃动的影子,如同一个紧随其后的、择人而噬的妖魔。
越往下走,空气越冷,那股混合着***和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也越发浓烈,
粘稠地附着在鼻腔和喉咙深处。石阶仿佛没有尽头,向下延伸,直通地心。不知走了多久,
也许几十级,也许上百级,
就在我手臂因为紧握灯座而酸痛麻木、精神也因为高度紧张而濒临极限时,
脚下的石阶终于消失。双脚落在了平坦、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到了。
我竭力稳住手中摇晃的煤油灯,高举起来,试图照亮这个深藏地下的空间。
昏黄的光晕如同投入墨池的萤火,艰难地扩散开去。首先映入眼帘的,
是极其高大、冰冷的拱形穹顶。支撑穹顶的,是粗壮的、布满锈蚀痕迹的钢筋水泥支柱。
墙壁同样是粗糙的水泥抹面,
上面覆盖着大片大片湿漉漉、滑腻腻的深绿色苔藓和暗褐色的水渍,
如同某种巨大生物腐烂后留下的脓疮。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寒意刺骨,
穿透了单薄的衣衫,直往骨头缝里钻。这里……绝不是什么储藏室或者酒窖!光线所及之处,
能看到一些巨大而笨重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器械轮廓,
像是废弃的锅炉、管道和巨大的齿轮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蒙尘的木箱和散落的麻袋,
有些麻袋破裂了,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粉末石灰?水泥?。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
同样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湿滑的苔藓,踩上去感觉异常冰冷。
这里更像是一个……废弃的、规模不小的地下工事或者车间!祖父的书房下面,
怎么会藏着这样一个地方?这绝不是他一个地质学家会建造的东西!
煤油灯微弱的光晕无法照亮整个空间,四周的黑暗如同有生命的幕布,
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不断涌动。我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尽量避开地面可疑的湿滑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