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快将我打死时,是府里的小世子救了我。
自那日起,后厨管事时常赏阿娘些我没见过的糕点,有时候是一小袋银钱。
听春香姐说,府里只有小世子最爱吃糕点,只有小世子最喜水蓝色。
我嘴里吃着糕点,眼睛盯着桌上那水蓝色的钱袋子。
这哪里是小世子啊?分明就是小菩萨哩!后来小世子去边关历练,王妃吃腻了淮扬菜,阿娘也攒够了钱。
她便带着我离府了。
十八岁那年,定安王府满门抄斩。
萧北慕拖着断腿,吃力地去捡被人碾在脚下的馒头。
我把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掏了出来:跟我走,我给你买吃的好不好?1定北王忤逆圣上意图谋反,被判满门抄斩。
宫里头的太后娘娘以死相逼,保下了定北王世子萧北慕。
那是太后嫡亲妹妹唯一的血脉。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皇帝命人打断了他的双腿丢出城外。
也算是斩草半除根了。
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怎的有几棍还打在了他的头上?只是短短半月,曾经一日看尽长安花的世子爷沦落成了又聋又跛的罪人。
正值开春,河段时有结冰。
饶是我多使了不少银钱跟着商船,到上京也已是一月后。
可我如今不知萧北慕究竟在何处……甚至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
火急火燎地在集市上打听了三日后,我在城郊的流民所寻到了他。
他与我记忆中似乎长得不太一样。
萧北慕年长我三岁,自幼便生得矜贵无双。
我曾跟着春香姐偷摸看过他练枪。
晨曦之下,斜指向天。
俨然一副小定北王的模样。
而此时的他却被摁在雪水中,吃了一嘴的烂泥。
世子爷您可千万要使点劲儿啊,要是拿到就是你的啦。
说话之人用脚狠狠地碾了碾地上的馒头,脸上尽是小人得志的讥讽。
地上的男子拼命挣扎着往前爬,衣物早已看不清颜色。
他的脸上沾满了泥泞,唯有那双黑眸露出了瘆人的寒意。
仿佛要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我加快了脚步,凭着一身蛮力撞开了压着他的人。
你谁啊敢跟老子——我咻地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盛气凌人道:我家小姐马上就到!你们一个都别想跑!你家小姐谁啊——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两人急忙拉住他劝道:怕是镇南王府的小小姐,与他自幼定下婚约那个……都成废人了镇南王府还能要他?老大听我一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过几日再来看看!三人贼眉鼠眼地打量我,嘴里还在嘀咕着。
我叉着腰,故意将下巴抬得更高些:知道就好!我们家小姐要的人岂能容你们这般欺辱!那三人连忙边作揖边跑:误会!姑娘误会!家里灶上还炖着汤,先走一步了。
见人跑远,我这才走到萧北慕面前缓缓蹲下。
他蓦地抬起了头,冷漠的视线与我相撞。
我想他应当是认不出我的。
毕竟当年在王府那个李逢时又痴又哑,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哪像今日这般牙尖嘴利。
他果然没有理我,只一个劲儿地去够那脏馒头。
这馒头不能吃了。
我将身上全部的银钱都掏了出来。
你跟我走,我给你买吃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