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在沈铮***的皮肤上。
拘留所那扇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合拢,隔绝了里面污浊的空气和绝望的嘶吼,
却挡不住外面这个湿透的世界。自由?沈铮扯了扯嘴角,尝到雨水混着铁锈的咸涩。
这自由来得太迟,太冰冷,像一块刚从冰柜里拖出来的裹尸布,劈头盖脸地蒙住了他。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穿透密集的雨帘,徒劳地搜寻着。
路灯昏黄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扭曲,像模糊的油彩。
除了远处一辆不耐烦地按着喇叭的出租车,视野里空荡荡的。那个说会等他的人,
那个在律师面前死死抓着他的手、哭得几乎断气、一遍遍重复着“沈铮,我等你!
我等你出来!”的苏晚,没有来。沈铮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雨水顺着他短硬的发茬流进脖颈,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裹紧了身上那件单薄、洗得发白的旧外套——三年前进去时穿的,如今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像挂在一个移动的骨架上。他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向那辆唯一还亮着顶灯的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的声音隔着车窗,被雨声滤得模糊不清,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漠。
“……城南。”沈铮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过口。报出那个熟悉的地名时,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车轮碾过积水,发出哗啦的声响。
城市在雨中沉默着后退,霓虹灯招牌在湿漉漉的车窗上晕开,变幻着模糊而陌生的色彩。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墙外的世界似乎运转得更加光鲜,也更加冰冷。沈铮疲惫地闭上眼,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翻涌着最后见到苏晚的画面:看守所冰冷的探视玻璃后面,
她哭得眼睛红肿,纤细的手指用力按在玻璃上,仿佛想穿透那层隔阂触碰到他。“沈铮,
坚持住!我等你!等你出来我们就结婚!我发誓!”她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
每一个字都像烙印一样烫在他心上。为了那个誓言,为了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他扛下了本不该属于他的滔天罪责,任由沉重的牢门吞噬了他最好的年华。
车子在湿滑的街道上行驶了很久,终于拐进了相对安静的城南。
沈铮示意司机在靠近苏晚公寓的一个街口停下。他付了钱,推开车门,重新投入冰冷的雨幕。
雨势似乎小了些,变成了细密的雨丝。他低着头,快步走向记忆中那栋熟悉的公寓楼。
脚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公寓楼大堂的玻璃门紧闭着,里面透出温暖的光。
沈铮正要伸手去推门,目光却被旁边巨大的电子广告屏牢牢吸住。
巨大的LED屏幕像一块巨大的、流血的伤口,刺破了雨夜的阴霾。
上面滚动播放着精心制作的婚庆广告。照片上,男人一身剪裁完美的白色礼服,
嘴角噙着掌控一切的微笑,正是陆明哲。他温柔地环抱着怀里的新娘。
新娘穿着圣洁的曳地婚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美得惊心动魄。那是苏晚。
沈铮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巨大的屏幕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每一个像素都在叫嚣着同一个信息:苏晚,他的苏晚,
他为之顶罪、为之在牢里熬过一千多个日夜的苏晚,今天,成了陆明哲的新娘!
“陆明哲先生 & 苏晚小姐 百年好合 永结同心” 喜庆的字幕像毒蛇的信子,
在他眼前疯狂扭动。“轰隆!”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墨黑的天幕,
紧随其后的惊雷在头顶炸开,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冰冷的雨水顺着沈铮的额头、脸颊疯狂流淌,模糊了他的视线,
却无法冲刷掉屏幕上那刺目的画面。苏晚依偎在陆明哲怀里的笑容,像一把烧红的钝刀,
狠狠捅进了他的心脏,又残忍地搅动。痛楚尖锐到极致,反而化作了某种麻木的冰冷。
沈铮站在原地,雨水冲刷着他,周围偶尔经过的行人投来诧异或同情的目光,他浑然不觉。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屏幕上那对璧人幸福的笑脸在不断循环播放。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有几秒,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沈铮动了。他僵硬地抬起手,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指尖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目光扫过,落在旁边一个精致的礼品架上。
那里堆叠着同样印着陆明哲和苏晚婚纱照的红色喜帖。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攫住了他。
沈铮猛地跨前一步,一把抓起最上面那几张喜帖。
印着苏晚笑靥的硬质纸张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
“嘶啦——”刺耳的撕裂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一张。苏晚的笑脸被粗暴地一分为二。
“嘶啦——嘶啦——!”第二张,第三张……沈铮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
他像是要把这三年积压的绝望、愤怒、被愚弄的耻辱,连同这冰冷的雨水一起,全部撕碎!
鲜红的碎片如同被宰杀后剥落的鳞片,纷纷扬扬地落在他脚边积起的水洼里,
迅速被浑浊的雨水浸透、打湿,沉没下去。撕碎了眼前能看到的所有喜帖,沈铮猛地转身。
他不再看那刺眼的广告屏一眼,像一头发疯的困兽,朝着记忆中那个奢华婚宴酒店的方向,
一头扎进更加浓密的雨幕之中。每一步踏在积水里,都溅起冰冷的水花。他跑得越来越快,
肺部***辣地疼,但身体里那股冰冷燃烧的火焰支撑着他,让他感觉不到疲惫,
只剩下一个念头:找到她!亲口问她!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巨大的旋转门缓慢转动,里面流淌出温暖的光线、悠扬的弦乐和宾客们模糊的谈笑声。
沈铮浑身湿透,头发紧贴在额角,廉价的外套不断向下淌水,
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污浊的水痕。他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
瞬间打破了这里的优雅与和谐。门口的保安愣了一下,随即皱眉上前阻拦:“先生,
请出示您的请柬……”沈铮看也没看他,手臂猛地一甩,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将保安推开。
他如同一道裹挟着风暴的阴影,径直冲进了觥筹交错的宴会厅。
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得令人眩晕,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和食物的甜腻气息。
衣香鬓影的宾客们端着香槟杯谈笑风生。所有人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
“唰”地集中到门口这个突兀闯入的、浑身滴水的狼狈男人身上。悠扬的弦乐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瞬间爆发的、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沈铮的目光像探照灯,穿透人群的缝隙,
精准地锁定了宴会厅最前方那个小小的舞台。苏晚穿着那身广告牌上圣洁的婚纱,
站在璀璨的灯光下。她正微微侧身,似乎要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陆明哲就站在她身边,
一身纯白礼服,风度翩翩,一只手还亲昵地搭在她的腰际。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苏晚转过头,
目光与门口那道湿漉漉、燃烧着绝望火焰的视线骤然相撞。“啪嗒!
”她手中的香槟杯脱手坠落,在高脚杯堆叠的台子上摔得粉碎。
金黄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开来,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苏晚的脸色在刹那间褪尽了血色,
变得惨白如纸。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纤细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那双曾经盛满泪水、信誓旦旦说等他的眼睛里,
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无法掩饰的惊恐和……心虚。陆明哲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毒蛇般的阴冷和意外,但仅仅是一瞬间。
他立刻恢复了那副完美的、掌控全局的优雅姿态。他甚至微微侧身,
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苏晚身前半步,手臂环住了她颤抖的肩膀,仿佛在保护她免受惊扰。
他看向沈铮的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审视。宾客们的议论声更大了,
无数道目光在沈铮、苏晚和陆明哲之间来回扫射,充满了震惊、好奇和毫不掩饰的探究。
沈铮迈开脚步。他无视了所有投向他的目光,
无视了脚下昂贵的羊绒地毯被他的湿鞋踩出的污迹,无视了空气中弥漫的尴尬和死寂。
他一步一步,沉重地,像背负着千钧巨石,朝着舞台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过往和冰冷的现实之上。他停在舞台边缘,仰头看着上面那对璧人。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不断滴落,砸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水痕。他的声音不高,
甚至有些沙哑,但在死寂的大厅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苏晚,三年牢狱,换你今天一句‘成全’?
”这句话像鞭子一样抽在苏晚身上,她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几乎要站立不住。
她死死地抓住陆明哲的手臂,像是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长长的睫毛剧烈地抖动着,
不敢再看沈铮的眼睛。陆明哲安抚地拍了拍苏晚的手背,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
他微微向前一步,完全将苏晚挡在自己身后,彻底隔绝了沈铮那如同实质的视线。
他脸上没有任何慌乱,反而带着一种悲悯的、洞悉一切的神情,
如同医生看着一个无可救药的病人。他掏出手机,动作从容不迫,
对着话筒清晰地说道:“保安部,请立刻到主宴会厅。这里有一位沈先生,情绪非常不稳定,
有严重暴力倾向和精神病史。请务必确保现场宾客安全,并立即联系市精神病院康宁分院,
就说……他们的‘特殊病人’跑出来了,需要紧急收治。”精神病院?特殊病人?
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沈铮的耳膜。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看着陆明哲那张伪善的脸,看着苏晚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却不敢反驳的样子,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陆明哲!”沈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愤怒,
“***……”他猛地向前冲去,试图跃上舞台。“拦住他!”陆明哲厉声喝道。
几个早就蓄势待发的强壮保安立刻从两侧扑了上来,像几堵墙一样死死地按住了沈铮。
他们训练有素,动作粗暴,反剪他的双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折断他的骨头。沈铮奋力挣扎,
如同落入陷阱的猛兽,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陆明哲和苏晚,
那眼神像是要把他们生吞活剥。“放开我!陆明哲!你这个畜生!苏晚!你说话啊!
你告诉他们!告诉他们真相!”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扭曲变形。
苏晚被他野兽般的眼神吓得又退了一步,整个人几乎要缩进陆明哲怀里。她脸色惨白,
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晚晚别怕,没事的。
”陆明哲温柔地搂紧她,声音轻缓地安慰,随即转向被保安死死按住的沈铮,
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而严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沈铮!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偏执,
狂躁,妄想!你的臆想症又发作了!你伤害自己还不够,还想伤害无辜的人吗?
康宁才是能帮你的地方!”他的话语像一盆冰水,配合着他那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瞬间浇熄了部分宾客眼中刚刚升起的疑虑。众人看向沈铮的目光,开始带上同情、畏惧,
甚至一丝厌恶。“不!不是!他在撒谎!我没有病!”沈铮目眦欲裂,拼命挣扎,
但几个保安的钳制如同铁箍。他眼睁睁看着陆明哲拿起旁边一个侍者托盘上的话筒,
用一种清晰、镇定、带着安抚性质的声音对满场宾客说:“各位,非常抱歉,一点小意外。
这位沈先生是我未婚妻的一位……故友,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和被害妄想症,
一直在康宁医院接受治疗。不知怎么今天突然跑了出来,惊扰了大家。我代表晚晚,
向大家致以最诚挚的歉意。安保人员会妥善处理,请大家不必惊慌,婚礼稍后继续。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姿态从容不迫,瞬间掌控了局面。宾客们低声议论着,
看向沈铮的目光彻底变成了看疯子的眼神。就在这时,宴会厅外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
由远及近。很快,几个穿着白大褂、表情冷漠的人出现在门口,
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陆先生,康宁分院的人到了。
”一个保安队长模样的人快步走到陆明哲身边低声报告。陆明哲点点头,
目光扫过被按在地上、依旧在徒劳挣扎的沈铮,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他转向那几个白大褂,声音清晰而果断:“医生,病人情绪极度狂躁,有严重攻击倾向,
请务必确保安全措施。”为首的那个中年男医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两个强壮的护工立刻上前,替换了保安,他们的动作更加专业,也更加冷酷无情。
一人迅速掏出一副特制的、带着皮质束缚带的约束衣,另一人则拿出一个针筒。“不!滚开!
你们不能……”沈铮的怒吼被一只带着橡胶手套的大手粗暴地捂住。冰冷的针尖刺破皮肤,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瞬间席卷了他。视野开始旋转、模糊,
哲那伪善的脸、苏晚惊恐的泪眼、宾客们冷漠或好奇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
在他彻底陷入黑暗前的一刹那,一个穿着西装、像是陆明哲助理的男人快步走到医生身边,
递过去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医生面无表情地接过,
随意地翻看了一下最上面的纸张。沈铮涣散的目光,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
死死地钉在了那张被医生翻开的纸页上。那是一份病历。患者姓名:沈铮。
诊断结果: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伴有严重暴力倾向及被害妄想。病史:三年。
签字栏:一个娟秀熟悉、曾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签名——苏晚。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意识沉入冰冷的海底前,那张写着苏晚名字的病历纸,像烧红的烙铁,
深深地印在了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粘稠的泥沼底部,
每一次挣扎都耗尽力气,只能换来更深的窒息。
沈铮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和尖锐的疼痛唤醒的。他猛地睁开眼,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惨白。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霸道地钻进鼻腔,带着一种金属和***混合的怪异味道。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的铁架床上,身上只穿着一件粗糙的、洗得发硬的蓝白条纹病号服。
手腕和脚踝处传来紧勒的痛感,低头一看,是结实的皮革束缚带,将他牢牢地固定在床沿上。
这里是……精神病院?记忆的碎片瞬间涌入脑海:陆明哲伪善的脸,苏晚惊恐的泪眼,
那份写着苏晚名字的病历……一股冰冷的恨意混合着屈辱,猛地窜上心头。“醒了?
”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沈铮艰难地扭过头。
一个穿着同样蓝白条纹制服、身材矮胖、满脸横肉的男护工正叼着烟,斜睨着他,
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不耐烦。他手里端着一个不锈钢餐盘,
里面是半凝固的、颜色可疑的糊状物。“吃饭!”护工把餐盘“哐当”一声扔在床头柜上,
糊状物溅出来一些,散发出难以形容的馊味。“别想着闹腾,到了这儿,是龙也得盘着!
”沈铮没动,也没看那恶心的食物。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护工腰间挂着的一串钥匙,
以及钥匙旁边那个硬橡胶警棍。“放我出去,”他的声音因为干渴和愤怒而沙哑,“我没病!
是陆明哲陷害我!”“呵!”护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嘲弄,“没病?没病能到这儿来?还陆明哲?人家陆总可是大善人,
专门交代了要好好‘照顾’你!”他特意加重了“照顾”两个字,
脸上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恶意笑容。沈铮的心猛地一沉。陆明哲的手果然伸到了这里!
“好好享受吧,沈先生。”护工最后丢下一句饱含深意的话,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晃晃悠悠地走出了病房,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哐啷”一声锁死。病房里只剩下沈铮一个人,
被束缚在冰冷的铁床上。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但他骨子里那股在牢里磨砺出的狠劲,并没有被完全浇灭。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开始观察这个囚笼。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
一个固定在墙上的、光秃秃的灯泡。墙壁是惨绿色的,高处开着一扇狭小的铁窗,
焊着粗粗的铁条。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出时辰。这里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坟墓。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
铁门外传来脚步声和钥匙开锁的“哗啦”声。门开了。这次进来的,
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医生。他身后跟着两个面无表情、身材魁梧的护工,
其中一个正是之前那个矮胖子。医生看起来很斯文,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但镜片后的眼神却冰冷得像手术刀。“沈铮,是吧?”医生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手里拿着一个硬壳文件夹,正是沈铮昏迷前瞥见的那份病历。“我是你的主治医师,王医生。
陆总特别打过招呼,让我务必对你进行最‘专业’、最‘彻底’的治疗。
”他同样强调了“专业”和“彻底”,那温和的笑容在沈铮眼中显得无比狰狞。“我没病。
”沈铮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因为压抑的怒火而微微颤抖。“哦?
”王医生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翻开病历本,慢条斯理地念着,“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伴有严重暴力倾向及被害妄想,拒绝承认现实,攻击性强……这些都是权威诊断。沈先生,
否认病情,本身就是病情加重的表现。”他合上病历,推了推金丝眼镜,
镜片反射着惨白的光,“为了你的健康,也为了他人的安全,我们需要进行一些必要的治疗。
”他朝身后的护工使了个眼色。矮胖护工和另一个壮汉立刻上前,
动作粗暴地解开沈铮脚踝上的束缚带,却依旧死死反剪着他的双臂。“你们要干什么?!
”沈铮剧烈挣扎,但双臂被铁钳般的大手牢牢制住,徒劳无功。“带他去三号治疗室。
”王医生语气平淡地吩咐,脸上那抹温和的笑容始终未变,
“准备进行首次ECT治疗电休克疗法,帮助沈先生稳定情绪,认清现实。
”两个护工像拖拽牲口一样,将奋力挣扎的沈铮架出了病房。走廊里空荡荡的,
只有他们沉重的脚步声和沈铮压抑的嘶吼在冰冷的墙壁间回荡。路过的其他病人,
要么眼神空洞麻木,要么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
三号治疗室的门被推开。
里面弥漫着更浓的里面弥漫着更浓的消毒水和一种淡淡的、类似臭氧的怪异气味。
房间中央是一张冰冷的、铺着白色塑料布的治疗床。
床边立着一个方形的、布满旋钮和指示灯的铁灰色机器,几条末端连接着圆形电极片的电线,
像毒蛇般从机器上垂落下来。沈铮被强行按坐在冰冷的治疗床上。
王医生慢悠悠地走到机器旁,戴上一次性橡胶手套,拿起那冰冷的电极片,
用一种谈论天气般的口吻对沈铮说:“放松点,沈先生。ECT是国际公认的有效治疗手段,
过程很快,不会很疼的。”他脸上甚至还带着那丝令人作呕的温和笑意,
像是在安抚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只需要一点点电流***你的大脑皮层,
帮助你清除那些顽固的、错误的妄想,让你能更清晰地认识现实,
比如……认识到陆明哲先生对你深切的‘关心’。”王医生一边调试着机器上的旋钮,
一边意有所指地说着,“陆总可是特意交代过,要我们务必‘用心’治疗,
确保你的‘病情’得到根本性的好转。”冰冷的电极片被强行按在了沈铮的太阳穴两侧,
橡胶的触感带着死亡的寒意。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指示灯开始闪烁起不祥的红光。
沈铮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
极度的恐惧和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在血管里奔涌。他看着王医生那伪善的笑脸,
看着那两个护工冷漠的眼神,听着机器发出的催命般的嗡鸣,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把陆明哲和苏晚的罪恶,
公之于众!“准备。”王医生冰冷的声音响起,手指悬停在机器的一个红色按钮上方。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沈铮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头向侧面一甩!电极片被甩开了一点。
与此同时,他借着反剪双臂的护工的力量,身体像弹簧一样猛地向旁边一挣!“哐当!
”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在旁边一个放着消毒器械的不锈钢推车上。推车翻倒,
上面的手术剪、镊子等金属器具稀里哗啦散落一地!混乱中,
沈铮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了地上一个尖锐的、闪着冷光的东西——一把掉落的手术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