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雷霆
是他。
是他害了卡利娜！
是他害了朵利斯！
如果不是他，她们不会卷入这场来自神话的追杀！
如果不是他，朵利斯此刻应该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哪怕带着忧郁，也还活着！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被毁灭！
不！
一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炸开，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和绝望的祈求。
杀！
杀了它！
杀了这头带来毁灭的青铜畜生！
把它碾碎！
把它烧成灰烬！
让它永世不得超生！
为卡利娜！
为朵利斯！
这纯粹的、毁灭性的意念如同最猛烈的火山，轰然喷发！
它冲垮了理智的堤坝，瞬间席卷了福列托勒斯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嗡——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被狠狠拨动，发出首抵灵魂的颤音。
福列托勒斯猛地抬起了头，那双深蓝色的眼眸深处，一点狂暴的、非人的银白光芒骤然炸亮！
轰隆隆——！
没有任何预兆，苍穹之上，如同回应他内心的狂怒，骤然爆发出连绵不绝的雷霆巨响！
原本只是阴沉的天空，在短短一两个呼吸间，被浓重得如同墨汁般的乌云彻底吞噬！
白昼瞬间化为令人窒息的昏黑！
狂风平地而起，发出凄厉的呜咽，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抽打在脸上生疼。
豆大的雨点，冰冷刺骨，如同天神倾倒的泪河，毫无怜悯地泼洒下来！
福列托勒斯站在倾盆暴雨中，湿透的金色短发紧贴着头皮，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疯狂流淌。
他周身弥漫着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狂风暴雨在他身边形成一道狂乱的屏障，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他眼中只有那头即将践踏朵利斯的青铜巨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清晰得如同被雷霆刻印在灵魂上——毁灭！
他盯着米诺陶洛斯抬起的巨足，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咆哮，如同被囚禁万年的怒龙挣脱了枷锁。
那力量源自头顶翻涌的雷云，源自他血脉最深处的悸动。
他感到自己的意志与这片狂暴的天地产生了某种玄奥的联系。
一种奇异的“理解”瞬间涌上心头，仿佛这本就是他生来就会的技艺。
他不需要学习，不需要思考，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他抬起了右手，没有一丝犹豫，对着那头巨大的、带来死亡的青铜造物，对着米诺陶洛斯，对着这片笼罩他的绝望与黑暗，对着他体内奔涌的、属于天空之神的毁灭权柄——虚虚一按！
“去死啊！”
伴随着他口中迸出的、如同雷霆本身轰鸣的低吼。
咔嚓——！！！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壮阔与恐怖的巨大闪电，撕裂了浓墨般的苍穹！
它不再是自然界常见的曲折枝杈，而是一道粗壮得令人绝望的、贯通天地的纯白光柱！
带着审判万物的煌煌神威，带着湮灭一切的终极愤怒，精准无比地、瞬间击中了米诺陶洛斯庞大的青铜身躯！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在那道纯粹毁灭的白光中，米诺陶洛斯巨大的身躯轮廓清晰可见。
它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鸣。
构成它身体的、那坚不可摧的、闪烁着冰冷光泽的青铜，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彻底地崩解、气化！
没有爆炸，没有碎片飞溅。
只有一片刺目的、瞬间亮到极致的白光，以及白光过后，原地留下的一缕袅袅升起的、带着硫磺和金属焦糊味的青烟。
庞大、恐怖、不可一世的黄金铁牛米诺陶洛斯，就在福列托勒斯这如同神罚般的一挥手间，彻底化为乌有，仿佛从未存在过。
天地间只剩下狂风暴雨的咆哮，以及闪电过后，空气被电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臭氧气息。
毁灭性的力量如同退潮般从福列托勒斯身体里抽离，留下的是巨大的空虚和瞬间席卷全身的冰冷疲惫。
但他顾不上这些。
米诺陶洛斯消失了，可朵利斯还躺在那里！
那片刺目的焦黑，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朵利斯！”
福列托勒斯踉跄着扑倒在朵利斯身边，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膝盖。
他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触碰她后背那片可怕的、焦炭般的伤口。
那伤口狰狞地裂开，边缘是烧焦翻卷的皮肉，深可见骨，甚至能看到微微跳动的组织。
生命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的身体在冰冷的雨水中迅速变冷。
“不…不…不要…”福列托勒斯的声音破碎不成调，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再次将他淹没，比刚才面对米诺陶洛斯时更甚。
他刚刚动用了毁灭的力量，可这力量救不了她！
他刚刚杀死了怪物，却救不回他想保护的人！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谁来…救救她…谁都好…天上的神明…刚才赐予我力量的存在…求求你…救救她…我愿意付出一切…只要她活下来…他在心中无声地嘶喊、祈求，混乱而绝望。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向谁祈祷，是那在雷霆中显现的、属于宙斯的天空之力？
还是别的什么？
他只知道，他愿意用自己的灵魂去交换这一刻的奇迹！
仿佛是回应他绝望的祈求，就在他意念最混乱、最虔诚的顶点——异变陡生！
瓢泼而下、冰冷刺骨的暴雨，在即将落到朵利斯焦黑伤口上的瞬间，诡异地改变了形态！
一层极其柔和的、近乎透明的乳白色光晕，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朵利斯身体上方不足一寸的地方凭空浮现。
密集的雨点打在这层薄薄的光膜上，没有溅开，没有滑落，而是如同被某种温和的力量引导着，瞬间失去了狂暴的动能，变得如同最纯净的甘露，轻柔地、均匀地覆盖在朵利斯可怕的伤口之上。
光膜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安的气息，温暖、包容、坚定，带着一种…庇护所般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