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裴煜领证的第二天，我那间小有名气的线上中点坊冉冉茶酥里，

用来升级设备和拓展经营的三十万，就从账上消失了。裴煜一脸的懊恼和疼惜，攥着我的手，

把我的指尖都焐热了。他说，是他老家的父亲突发脑梗，急需一笔钱做手术，

乡下医保流程慢，他只能先挪用了这笔钱。筝筝，对不起，我爸那个人你也知道，

老倔头一个，一辈子没求过人。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真开不了这个口。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他母亲柳芳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

筝筝啊，我们家裴煜能娶到你，真是祖上积德了。你是个有大本事的孩子，心又善，

这次你一定要救救你爸啊，不然我们这个家……我们这个家就散了！我心里那点疑虑，

瞬间被这声你爸给冲垮了。我应下了。可当天夜里，我刷朋友圈，

却看到一张能把人眼睛刺穿的照片。小姑子裴茜发的，定位在一家保时捷中心。

她站在一辆崭新的红色Macan旁边，手里扬着车钥匙，笑得脸上开了花。

配文是：喜提新车！感谢我哥，更要感谢我人美心善的钞能力嫂子！旺家！照片里，

裴煜和婆婆柳芳围着车，一个摸着引擎盖，一个拉着车门，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唯独不见那个据说在老家等着救命钱做手术的公公。下面，婆婆柳芳亲自点赞，

还留了言：我儿子会疼人，儿媳妇也好。1.我拿着手机，

走到在客厅看电视的裴煜面前。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你爸的手术，

是在保时捷中心做的？裴煜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他一把夺过我的手机，

又迅速把我拉进卧室，关上了门。你小点声！妈还在呢！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一丝不耐和急躁。那车是茜茜自己贷款买的！我就陪她去提车，给她撑个场面！

首付是我赞助了一点，她是我亲妹妹，我能不管吗？他见我没说话，语气又软了下来，

伸手想抱我。我这不是想着，在家人面前给你长脸吗？我说这都是你掏的钱，

让全家都跟着享福，我妈和我妹都快把你夸上天了。筝筝，你现在是冉老板了，

我只是个小职员。我在家要是连这点面子都没有，她们以后怎么看我？

他熟练地拨弄着我的情绪，话里话外都在提醒我，是我如今的身份，让他感到了压力。

你别忘了，当初你那间小作坊快开不下去的时候，是谁风雨无阻地给你送饭，

陪着你试那些难吃的废品？这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婆婆柳芳端着一盘切得精致的哈密瓜走进来，笑呵呵地放在床头柜上。

小两口说什么悄悄话呢？裴煜，你可不许欺负我们家筝筝。她转头拉住我的手，

轻轻拍了拍。筝筝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手艺，就是我们家的无价之宝。钱没了，

凭你的手艺很快就赚回来了。可一家人的情分，要是淡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话语之间，

仿佛我那间冉冉茶酥，已经是他们裴家的产业。我看着她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些哈密瓜的甜香，腻得我喘不过气。2.风波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裴煜加倍地对我好，接我下班，给我***，甚至还学着给我打下手，虽然总是越帮越忙。

婆婆柳芳也隔三差五地送来补汤，说我为了生意耗费心神，得好好补补。一家人其乐融融，

仿佛那三十万和那趟邮轮，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直到悦庭酒店

的采购总监找上门。悦庭是本市新开的顶级奢华酒店，他们想引入一款独家的中式茶点，

作为行政酒廊的特色供应。我的冉冉茶酥因为用料考究、口味地道，在圈子里小有名气，

他们因此慕名而来。这对我的小店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合作成功，冉冉茶酥

就能一步登天，从线上小作坊，变成高端市场的供应商。但机遇也伴随着挑战。悦庭

的要求极高，其中一款荷香莲子酥的主料，必须用一种产量极低的野生荷花熏制的莲子。

这种莲子价格高昂，且需要提前预定，一次性就要支付五十万的定金。这笔钱，

我原本是有的。可现在，店里的流动资金，加上我个人的积蓄，凑在一起也不过二十万。

我第一次为了钱，急得整晚睡不着。我找到裴煜，把情况跟他说了。

悦庭的单子要是拿下来，我们很快就能换套大房子，把妈也接过来住。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充满希望。那三十万，你朋友那边能先还回来吗？就当是借，

我算利息。裴煜正低头玩着手机游戏，闻言头也没抬。那么不巧？

我刚把钱投到我哥们一个新项目里，说是年底能翻一倍。他终于抬起头，

看到我难看的脸色，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关掉游戏，坐直了身体。多大的事儿，

至于让你愁成这样？他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五十万吗？我想想办法。我等了他两天。

两天后，他递给我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五万，你先拿去周转。剩下的，我再找人凑凑。

我看着那张卡，心里最后一丝火苗也熄灭了。悦庭的定金期限，就在明天。

3.为了保住和悦庭的合作，我咬着牙，卖掉了师父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那是一对清代的点翠压襟，是当年师父出师时，他师父传给他的，后来又传给了我。

它不仅仅是古董，更是一种手艺人的传承和脸面。我曾发誓，除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否则绝不动它。找相熟的藏家朋友估了价，六十万。朋友劝我三思，这东西卖了，

以后想用这个价钱再买回来，可就难了。我没得选。钱到账的那一刻，

我立刻把五十万定金打给了原料商。剩下的十万，我存进了一张新卡里，以备不时之需。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裴煜。我只说，是找朋友借到了钱。他听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还夸我人脉广，有本事。那几天，他对我格外殷勤。冉冉茶酥和悦庭

的合作顺利敲定。消息在圈子里传开，我的小店一夜之间声名大噪，订单量暴增。

我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待在工坊里的时间超过十六个小时。身体虽然疲惫，但心里是踏实的。

我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那天，我提前收工回家，想给裴煜一个惊喜。

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婆婆柳芳和小姑子裴茜的说笑声。我笑着推开门。妈，

茜茜，你们来啦。客厅里，婆婆和小姑子正坐在沙发上，拆着一堆购物袋。

那些袋子上的LOGO，都是我只在杂志上见过的奢侈品牌。裴茜手上，

正拎着一个最新款的亮黄色皮包，在婆婆面前转着圈展示。妈，你看，这颜色多正！

配我上周买的那条裙子，绝了！柳芳笑得合不拢嘴：好看，我女儿穿什么都好看！

这得花不少钱吧？不贵，才六万多。裴茜说得云淡风轻，我哥给的。我的血液，

在那一瞬间冻住了。六万多。我想起裴煜递给我那张只有五万块的银行卡时，

为难又愧疚的表情。她们也看到了我。裴茜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但手里的包却拎得更紧了。柳芳倒是很自然地站起来，拉着我坐下。筝筝回来啦，快坐。

你看茜茜这孩子，又乱花钱。我跟你哥都说她了，女孩子家家的，虚荣心不能这么强。

她嘴上说着责备的话，眼睛里却全是炫耀。不过话说回来，这包是真不错，看着就贵气。

咱们家现在不一样了，有你这么能干的儿媳妇，裴煜在外面腰杆都硬了。以后茜茜出门，

也不能让人家小瞧了去。一唱一和，天衣无缝。她们在用我的钱，装点她们的门面，

还反过来告诉我，这都是我的功劳。我看着那堆成小山的购物袋，只觉得喉咙发紧。那里面，

有多少是我卖掉师父遗物换来的血汗钱？裴茜似乎嫌***得我还不够，

拿起一个丝绒盒子打开。嫂子，你看我哥给我买的手表，江诗丹顿的传承系列，

他说这个最衬我的气质。那只表盘上镶着碎钻的手表，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我认得它。

上个月，裴煜才指着杂志对我说，这是他奋斗的目标，等他升职了，就给我买一块。

我再也坐不住了。我累了，先回房休息。我站起身，没再看她们一眼。身后，

传来裴茜不满的嘀咕。什么态度啊……不就是赚了点钱吗，跟谁欠她似的。

柳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我耳朵里。别乱说。你嫂子是累着了，

她现在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那天晚上，裴煜回来得很晚，带着一身酒气。

他看到我坐在床边，一言不发，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你又怎么了？

我妈说你今天回来就拉着个脸，谁惹你了？裴茜的包和手表，很好看。我说。

裴煜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你什么意思？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我不就给我妹买了点东西吗？她是我亲妹妹！你至于吗？冉筝，你现在是大老板了，

眼界怎么还这么小！为这点小事就跟我家里人置气，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我看着他暴怒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可笑。原来，在他心里，我卖掉师承换来的钱，

只是这点小事。而他的脸面，比我的心血和传承更重要。4.和悦庭

的合作走上正轨后，利润相当可观。每个月，酒店方都会准时将款项打到店里的公账上。

但奇怪的是，我几乎没见到回头钱。每次我问起，裴煜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我一个发小家里出了事，急需用钱周转，我先借给他了，高利息，稳赚不赔。

我妈说老家的房子该翻新了，总不能让你这个儿媳妇回去，还住那个破屋子吧？

茜茜想报个MBA的班，提升一下自己，这也是为了咱们家的将来投资。

他的话术越来越娴熟，把我的钱，当成了他们全家的共享基金。而我，

就是那个负责不断产生收益，却无权过问资金去向的工具人。店里的日常开销，员工的工资，

原料的采购，渐渐都得靠我从那笔卖压襟剩下的十万块里垫付。我越来越焦虑，

工坊里那台老旧的烤箱已经频频出现问题，我急需一笔钱更换新设备。

我最后一次向裴煜开口。店里的烤箱必须得换了，不然会影响对悦庭的供应。

这个月的分红，能不能先拿出来？他正在阳台上打电话，听声音像是在跟人争执什么。

看见我，他匆匆挂了电话，眉头紧锁。知道了知道了，天天就是钱钱钱，

你现在掉钱眼里了是吧？他不耐烦地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信用卡，扔在桌上。密码你生日。

额度不高，五万，你先刷着。我最近手头也紧，等项目奖金发下来再说。那轻飘飘的态度，

好像是在打发一个不懂事的乞丐。我拿起那张卡，指甲几乎要嵌进卡肉里。那天晚上，

他洗澡的时候，放在床上的平板电脑亮了一下。是一封邮件通知。我无意中扫了一眼，

发件人是一家境外菠菜公司的名字。

邮件标题是：尊敬的裴先生：您的账户尾号8848已于今日18:30成功下注，

金额RMB 200,000元，祝您好运！二十万。他跟我说手头紧，转头就在赌桌上，

扔出去了二十万。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那些所谓的投资、借款、人情往来，

瞬间在我脑海里串成了一条清晰的线。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了上来。我没有动。

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床边，等他出来。水声停了。裴煜裹着浴巾，擦着头发走出来。他看到我，

愣了一下。怎么不开灯？他伸手去按开关。我开口了，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觉得陌生。

裴煜，我们聊聊吧。他察觉到了什么，动作停住了。房间里一片昏暗，

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聊什么？他的语气带着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