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柠答应做我女朋友那天，我激动得摔了最贵的键盘。

她喜欢新出的包，我熬夜打单子眼睛通红也要买给她。

“周凛！你聋啦？中路！中路来人了！”

耳机里队友的咆哮快把耳膜震穿，我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片残影，屏幕上的刺客身影鬼魅般切入，刀光闪过，对面三个血条瞬间蒸发。

“Triple Kill！”

冰冷的系统女音响起，结算界面弹出刺眼的“Victory”。我甩开耳机，揉了揉酸胀发红的眼睛，窗外天色已经擦黑。又一天过去了，钱是赚到了，人也快被熬干了。

刚退出游戏，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我像被电了一下，瞬间坐直身体——简柠。

“喂？柠柠？”我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精神点。

“周凛，”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撒娇的鼻音，像小猫爪子在我心上挠，“你在干嘛呀？”

“刚打完一单，休息会儿。”我老实回答，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

“哦……那，晚上有空吗？”她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犹豫，“那个……我想吃‘蜜糖’那家的草莓慕斯了，你……陪我去好不好？”

“蜜糖”是我们大学城新开的天价甜品店，一小块蛋糕能顶我打两天单子的钱。但我没半点犹豫：“好！当然好！几点？我现在就出门！” 我甚至听到了自己声音里控制不住的雀跃。

“七点吧。”她轻轻说，“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我盯着手机屏幕，心脏还在砰砰狂跳。简柠主动约我？这简直比排位赛撞上职业选手还让人紧张。我猛地站起来，想去拿外套，脚下一绊，膝盖狠狠撞在电脑桌的金属腿上。

“嘶——！” 我倒抽一口冷气，剧痛传来。更糟糕的是，放在桌边的那把Cherry MX 8.0机械键盘，我最值钱的吃饭家伙，被我的手肘一带，“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几个键帽都崩飞了。

“操！”我心疼地低骂一声，顾不上膝盖的疼，赶紧弯腰去捡。这可是我咬牙攒了几个月才买的心头肉。可手指碰到冰冷的金属键盘框时，脑子里却全是简柠刚才的声音。

算了，键盘坏了能修，柠柠主动约我的机会，可能就这一次。

我胡乱把键盘塞回桌子底下，忍着膝盖的钝痛，飞快地冲进卫生间，用冷水狠狠搓了把脸，对着镜子扒拉了几下被耳机压得乱糟糟的头发。镜子里的人，脸色有点苍白，眼下的乌青重的像被人打了两拳，但眼睛里却烧着一簇亮得惊人的火苗。

七点十五分，我准时出现在“蜜糖”那扇亮晶晶的玻璃门前。深秋的晚风带着寒意，我裹紧了单薄的外套，原地小幅度地跺着脚取暖，眼睛死死盯着路口的方向。

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简柠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绒大衣，围着一条柔软的粉色围巾，长发松松地挽着，露出白皙的脖颈。她走得不快，路灯的光晕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边，好看得不像真人。

我屏住呼吸，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等很久了？”她在我面前站定，微微仰起脸看我，大眼睛里带着点笑意。

“没，刚到。”我赶紧摇头，手心有点冒汗。

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推开甜品店的门。一股浓郁的甜香和暖意扑面而来。店里灯光是暖黄色的，很暗，每张小圆桌上都点着蜡烛，放着精致的玫瑰，空气里流淌着轻柔的爵士乐，周围坐着的都是衣冠楚楚、低声谈笑的情侣。

我们找了个靠角落的卡座坐下。穿着马甲的服务生递上烫金的菜单。我扫了一眼价格，心里快速盘算着刚打到的这笔单子的钱够不够。

“我要这个，草莓慕斯。”简柠纤长的手指点了点菜单上最漂亮也最贵的那一款图片。

“好。”我点头，又给自己点了杯最便宜的黑咖啡。

等待的时间有点沉默。简柠用小银勺拨弄着面前玻璃杯里的柠檬水，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烛光跳跃，映得她侧脸线条柔和得不可思议。

“柠柠，”我鼓起勇气，声音有点干涩，“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脸上，又似乎有点飘忽。过了好几秒，她才轻轻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音乐盖过：“周凛，你……喜欢我多久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准备好的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四年？从大一开学在图书馆，她抱着一摞厚厚的书差点摔倒，我下意识伸手扶住她那一刻开始？还是更早？无数个深夜陪她打游戏、听她吐槽、帮她做作业、在她生病时翻墙出去买药的日子，像快进的电影画面在我脑子里闪过。

“很久了。”我听见自己说，声音有点哑，“从……从认识你开始。”

简柠没说话，只是看着我，那双漂亮的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像藏着我看不懂的旋涡。服务生端着托盘适时出现，小心翼翼地放下那块点缀着新鲜草莓和薄荷叶、如同艺术品般的慕斯蛋糕，还有我那杯孤零零的黑咖啡。

她拿起小银叉，轻轻切下一小块蛋糕，雪白的奶油上沾着一点鲜红的草莓酱。她没吃，只是把那一小块蛋糕，慢慢地，递到了我的嘴边。

我愣住了，完全忘了反应。

“张嘴。”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命令，又有点……哄劝？

我像被蛊惑的木偶，机械地张开了嘴。冰凉、甜蜜、带着浓郁草莓香气的蛋糕瞬间在舌尖化开，甜得发腻，却又让人无法抗拒。

她看着我咽下去，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那笑容在摇曳的烛光里美得惊心动魄。“周凛，”她放下叉子，双手交叠放在铺着白色桌布的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们……试试吧？”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背景里轻柔的音乐、隔壁桌情侣的低笑、服务生走动的脚步声……所有声音都瞬间退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耳朵里只剩下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疯狂擂鼓般的巨响，震得耳膜生疼。

试试？

试什么？

那个在我心里盘旋了四年，却连说出口都觉得是亵渎的念头，此刻被她如此轻易地，用一种近乎施舍的语气，说了出来？

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像海啸一样猛地拍过来，瞬间淹没了我所有的理智和思考能力。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脸颊烫得厉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你……你是说……”我张着嘴，舌头像打了结，喉咙里只能发出干涩的气音。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下巴微微抬着，烛光在她精致的锁骨上跳跃，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气，“我觉得，你对我挺好的。也许……可以试试看？”

试试看。

这三个字像带着倒刺的钩子，轻易地扎穿了我所有的忐忑和卑微。巨大的兴奋冲昏了头脑，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感瞬间被甜蜜的浪潮淹没。管它呢！她说试试！她说可以！

“好！柠柠！好！”我猛地点头，声音因为激动拔高了好几度，引得旁边桌的人侧目。我完全顾不上，巨大的喜悦像烟花在脑子里炸开，炸得我眼前都有些发花，“我一定会对你更好！特别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像个第一次得到糖果的孩子，笨拙又热烈。我甚至冲动地伸出手，想抓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尖刚碰到她微凉的皮肤，她却像被烫到一样，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把手抽了回去，顺势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

那点冰凉的温度停留在指尖，像一个小小的警告。

但我此刻已经被狂喜冲昏了头，这点小小的异样被我自动过滤了。她答应了！简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四年！整整四年！所有的等待、所有的付出、所有的深夜对着她灰色头像发呆的煎熬……在这一刻，全都值了！

我看着她，只觉得眼前的烛光、玫瑰、她精致的脸庞，都像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世界从未如此美好过。

简柠放下水杯，脸上依旧是那抹浅浅的、带着点距离感的微笑。“快吃吧，蛋糕要化了。”她用小银勺点了点那块昂贵的草莓慕斯。

“好，好！”我忙不迭地答应，拿起勺子，却觉得那蛋糕再甜，也比不上此刻心里的万分之一。我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甜腻的奶油混着草莓的微酸在口腔里蔓延，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极致甜蜜下，一丝若有若无、被我刻意忽略掉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