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玄石初现
—正文开始—西安的风裹着七月末的燥意撞进未央宫遗址公园。
赵政正蹲在游客中心旁的自动贩卖机前，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最后一口冰镇矿泉水。
手机屏幕亮着，最新的短视频推送还卡在半小时前的"西安十二时辰"：穿齐胸襦裙的姑娘举着团扇从朱雀门走过，配文是"千年宫墙映新妆，这风里怎么还带着点汉时的暑气"。
他抹了把后颈的汗，三十秒前那滴差点砸在手机屏上的汗珠，此刻正顺着锁骨滑进洗得发白的蓝T恤领口，洇出一片深色的月牙。
"要瓶冰峰不？
"卖水的阿姨推着三轮车经过，车斗里堆着成箱的本地汽水，塑料瓶身凝着白霜，"这天儿，喝冰的才镇得住五脏六腑。
"赵政摸了摸裤兜，里面装着刚从银行取的三千块现金——上个月做新媒体运营的项目尾款，到账时他盯着手机短信发了半小时呆。
这年头赚钱真比吃屎难，他想，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帆布包的背带，包上还沾着今早挤地铁时蹭的机油渍。
"啪嗒。
"一滴雨砸在他脚边。
赵政抬头，原本瓦蓝的天空正被铅灰色云团吞噬，风里突然浮起土腥气——是秦岭北麓的湿气翻涌过来了。
他想起天气预报说的"午后雷阵雨"，抓起帆布包顶在头上往公园深处跑。
未央宫的夯土台基在雨雾里若隐若现，像头沉睡的巨兽，断壁残垣上的野酸枣被风吹得摇晃，叶片上的水珠落进他后颈，凉得人打了个激灵。
他在一片相对开阔的草坪边停住，那里有排刷成仿木色的长椅。
最边上那张椅面还干着，他抖了抖帆布包上的雨水，坐上去时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半块没吃完的锅盔，早上在洒金桥买的，此刻正贴着包里的充电宝，边缘己经发硬，沾着点草屑。
雨来得急去得也急。
赵政望着天空，云层裂开道缝隙，阳光漏下来，把汉代宫殿遗址的影子拉得老长，地面蒸腾起白茫茫的热气。
他摸出手机，想拍张"暴雨后的未央宫"发朋友圈，镜头刚对准那排刻着"长乐未央"的景观石，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
声音来自十几米外的景观石区。
赵政站起身，眯眼望去。
那排前几年景区复建时从周边山里运来的青灰色景观石，原本整整齐齐码成弧形，此刻最外侧那块却像被无形的手掰开，裂纹从底部一路攀到顶端，碎石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石头表面还沾着上午的太阳晒出来的焦痕，裂开的缝隙里渗出细密的水珠——显然是昨夜暴雨渗进了石芯，此刻冷热一激，便撑不住了。
"热胀冷缩呗。
"身后传来个沙哑的声音。
赵政回头，是个穿蓝布衫的保洁大爷，正用竹扫帚扫着脚边的碎渣，裤脚沾着泥点，"这两天晒得邪乎，石头都晒透了，昨儿后半夜又下暴雨，石头里头吸饱了水，冷热一折腾......"话音未落，"轰"的一声。
最边上那块景观石彻底碎裂，碎石飞溅的瞬间，赵政看见块黑黢黢的东西从石堆里滚出来。
它比成人手掌稍大，表面坑洼不平，像是被火烧过又被水冲过，落地时撞在他脚边的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周围游客早被这动静惊散，几个带孩子的家长忙着拽孩子远离碎石堆，穿汉服的姑娘举着团扇站在五步外拍照，配文大概是"未央宫的石头也会闹脾气"。
保洁大爷嘟囔着"作孽"，弯腰去捡较大的碎石。
赵政看了看脚边的黑色石头，他蹲下来，指尖刚碰到那块黑石头，就被烫了一下——表面温度竟和刚晒过的铁板似的。
他翻过来看，石头背面刻着道极浅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符号，又像被岁月磨平的甲骨文。
石头边缘沾着点暗褐色的痕迹，凑近闻有股淡淡的土腥气，混着点类似松脂的涩味。
"这啥玩意儿？
"他嘀咕着，把石头塞进帆布包最里层的暗袋。
那是去年在潘家园淘的旧包，原主人说是民国的，皮面己经发皱，暗袋却严丝合缝，刚好能装下这块石头。
雨又下起来，这次是太阳雨。
赵政找了处屋檐下的长椅坐下，手机屏幕亮起，短视频推送跳出来："家人们谁懂啊？
"博主举着冰镇酸梅汤凑近镜头，背景是晒得发白的"西安文旅"宣传牌，"咱打工人的命就不是命？
高温补贴说没就没，这天气出门上班，感觉自己是在给公司烤年终奖！
"评论区刷得飞快："去年说今年会涨，今年说明年一定有""我老板说心是热的，补贴就不发了""建议把高温补贴改成高温画饼，更贴切"。
赵政刷着刷着，突然想起上周在公司会议室，主管拍着他肩膀说："小赵啊，年轻人要学会感恩，公司给你平台锻炼，高温算什么？
"他当时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本周需完成3条文旅短视频"的任务，没接话。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合租室友发来的消息："你小子跑西安玩也不说一声？
我刚点了烧烤，给你留了羊腰子。
"赵政刚要回，屏幕突然黑屏——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他摸出充电宝，却发现数据线落在酒店房间里，早上走得急，连充电器都没带。
雨势渐大，他裹紧帆布包往公园出口走。
雨幕里，未央宫的飞檐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像头沉睡的巨兽，而他的帆布包里，一块黑色石头正静静躺着，表面的纹路在雨水的浸润下，渐渐显露出某种古老的形状——像是某种从未见过的文字，又像是自然形成的脉络。
赵政摸了摸发烫的耳朵，突然想起早上在地铁上看到的新闻——河南某地挖地基时挖出块"天书石"，专家说是汉代的占卜玉璋，结果刚展出就裂成了两半，博物馆的解说词写着"千年风雨，终难留存"。
雨还在下，他加快脚步，帆布包里的石头轻轻撞着他的大腿，像是在回应什么。
回到酒店时，雨停了。
赵政摸出手机，开机界面显示电量1%，他赶紧拿起数据线插上充电宝。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未读消息跳出来："您关注的西安文旅发布新视频：未央宫遗址温馨提示，近期天气多变，请勿随意触碰景观石，注意安全。
"他笑了笑，把帆布包往上提了提。
包里的石头隔着布料压着大腿，有点硌，但说不出的踏实。
毕竟，这是他在西安的第一份"纪念品"——不是汉服***，不是兵马俑复制品，而是一块被太阳晒过、被雨水泡过，带着未央宫夯土气息的，普通的黑石头。
他又刷到条短视频："记者实测西安高温：柏油路表面温度达68℃，鸡蛋打上去三分钟成型！
"视频里，记者举着温度计，背景音是路人的抱怨："这天真不是人待的！
"赵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帆布包，突然觉得，或许有些"不正常"，才是生活最真实的样子。
他收起手机，抬头望向未央宫的方向。
云层己经散开，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土腥气，混着点青草被雨水打湿的味道，那是属于西安夏末的味道，也是属于赵政的，普通却不再平凡的，此刻。
“啪”~奇特的声音打破了空间的宁静，赵政收回思绪回过头，声音是从他帆布包里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