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的痛和他的痛（1）
沈念安发动了那辆低调的黑色保时捷，引擎的轰鸣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前世的痛楚和此刻的紧张。
去见陆沉洲。
这个念头本身，就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勇气。
前世，她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每一次见面都伴随着激烈的争吵和不欢而散。
他的冷酷、强势、以及那种仿佛能洞穿人心的锐利目光，都让她感到窒息和愤怒。
可现在，那些曾让她厌恶的特质，在死亡的真相面前，都扭曲成了他沉默爱意的注脚。
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模糊不清。
沈念安的思绪却异常清晰。
她必须见到他！
必须在他明天可能因为昨晚的争吵而彻底心冷之前，挽回一点点余地！
哪怕只是让他知道，她的态度变了。
车子驶入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最终停在了陆氏集团总部——沉洲大厦的楼下。
这座如同利剑般首插云霄的摩天大楼，即使在深夜，依旧有零星的灯光亮着，象征着其主人永不疲倦的掌控力。
沈念安推开车门，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噤，头脑却更加清醒。
她仰头望向顶层那唯一亮着灯的巨大落地窗，心脏猛地一缩。
他在。
他果然在。
前世她就知道，陆沉洲是个工作狂，尤其是在心情极度恶劣的时候，他更会把自己埋在工作里，仿佛只有无穷无尽的事务才能麻痹那些不为人知的情绪。
深吸一口气，沈念安裹紧大衣，挺首背脊，像奔赴一场没有硝烟却注定惨烈的战役，走进了沉洲大厦冰冷奢华的大堂。
深夜的大堂空旷而寂静，只有前台还亮着灯。
值夜班的保安和前台小姐看到走进来的人，都明显愣了一下。
安宁小姐？
她怎么会深夜出现在这里？
而且看这架势……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像是哭过？
“安……沈小姐？”
前台小姐站起身，语气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虽然这位沈小姐和陆总关系紧张是公开的秘密，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没人敢怠慢。
“我找陆沉洲。”
沈念安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在顶楼办公室，我知道。”
前台小姐面露难色：“沈小姐，陆总他……他吩咐过，今晚任何人不见，尤其是……”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口，但意思很明显。
尤其是你。
沈念安的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尖锐的疼。
她预料到了，但亲耳听到，还是难以承受。
她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酸涩，再睁开时，眼神更加执拗：“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上去，告诉林特助，就说……沈念安想见他一面，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我就在这里等。”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这在前世的沈念安身上，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前台小姐看着她苍白却异常坚持的脸，犹豫了一下。
这位沈小姐今天的眼神……和以往那种充满敌意和倔强的样子完全不同，里面似乎藏着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东西。
“好……好吧，沈小姐您稍等。”
前台小姐最终还是拿起了内线电话，拨通了顶层总裁特助林岩的专线。
电话接通，前台小姐低声说了几句，时不时抬眼看看沈念安。
沈念安站在原地，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陆沉洲会见她吗？
他会听她说哪怕一句话吗？
电话挂断了。
前台小姐的表情有些尴尬和同情：“沈小姐，林特助说……陆总现在很忙，没有时间。
请您……先回去休息。”
措辞委婉，但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意料之中，却又难以言喻的失落瞬间攫住了沈念安。
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顶凉到脚底。
她甚至能想象出陆沉洲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紧抿着薄唇，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眼神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或许还带着昨晚被她言语刺伤后残余的痛楚和……厌恶。
“我知道了，谢谢。”
沈念安的声音低哑，带着浓浓的疲惫。
她没有再强求，也没有像前世那样被拒绝后愤怒地大吵大闹。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电梯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层层阻隔，看到那个坐在冰冷王座上的男人。
然后，她默默地转身，一步一步，走回空旷冰冷的大堂中央。
她没有离开，而是在供访客休息的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就在这里等他。”
她抬起头，对着有些无措的前台小姐，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带着破碎感的笑容，“等他忙完。”
前台小姐张了张嘴，想劝，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位沈小姐今天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她只能默默地给沈念安倒了一杯温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沉洲大厦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星河，室内却只开着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光线勾勒出办公桌后男人冷硬如雕塑般的轮廓。
陆沉洲穿着挺括的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性感的喉结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却丝毫无法化解他身上散发出的凛冽寒气。
他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但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久久未曾落下。
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残余的怒火、被尖锐话语刺伤的痛楚、深深的疲惫，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前台电话勾起的心烦意乱。
沈念安？
她来做什么？
道歉？
还是……又为了那个顾泽，来向他兴师问罪？
或者，是新的把戏？
想到昨晚她那些如同淬了毒的刀子般的话语——“死也不会接受你的安排！
更不会接受你这种扭曲的爱！”
——陆沉洲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猛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握着钢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