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牛棚安身!与死神抢儿子
怀里的石头像个小火炉,那滚烫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衣料传递过来,是她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也是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热源。
“石头别怕…娘在…娘这次一定护住你…” 她喃喃着,声音被风雨撕扯得破碎,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村子很小,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有昏黄的灯光从窗缝里透出一点,很快又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她无处可去。
娘家?
早在她嫁给顾振国时,就被她那势利眼的爹娘骂作“攀高枝”,断了来往。
村里其他人?
避她如蛇蝎的“弃妇”,谁会收留?
前世记忆的碎片在冰冷的雨水中翻腾。
她抱着石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凭着模糊的印象,跌跌撞撞地朝着村子最边缘、靠近后山的方向跑去。
那里…有一个废弃的生产队牛棚!
风更大了,卷着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
林晚秋好几次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全靠一股狠劲硬生生稳住身形,将怀里的石头护得严严实实。
泥水灌进了她破烂的布鞋,冰冷黏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终于,一个低矮、歪斜、在风雨中仿佛随时会倒塌的土坯棚子出现在视线里。
棚顶的茅草稀稀拉拉,露出几根腐朽的椽子。
墙壁裂着大口子,寒风和雨水毫无阻碍地灌进去。
一股浓烈的、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牲畜粪便和霉烂干草混合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这就是牛棚。
比记忆中更加破败,更加不堪。
林晚秋没有丝毫犹豫。
这里,至少能挡掉一部分风雨,至少,暂时无人打扰!
她抱着石头,几乎是撞开了那扇摇摇欲坠、只剩半边的破木板门,冲了进去。
棚内更加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几处破开的屋顶漏下的雨水,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水洼,反射着外面偶尔划过的惨白闪电。
地上是厚厚的、湿冷的烂泥和***的草料,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林晚秋摸索着,找到一个相对干燥、背风的角落。
她小心翼翼地将石头放下。
孩子烧得己经开始无意识地抽搐,小脸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
“石头!
石头醒醒!
看看娘!”
林晚秋拍打着儿子滚烫的小脸,声音带着哭腔,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和死神抢她的儿子!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前世零碎的记忆在危急关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降温!
必须立刻物理降温!
否则就算熬过今晚,脑子也会烧坏!
她借着闪电的光,飞快地扫视这个肮脏破败的空间。
目光锁定在角落里一堆相对干燥、尚未完全腐烂的稻草上。
她冲过去,不顾脏污,拼命地将那些稻草扒拉出来,铺在那个角落的地上,尽量铺厚一些,隔绝地下的寒气。
然后,她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唯一还算厚实、但早己湿透的外套,用力拧干雨水。
冰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激得她一个哆嗦。
她咬着牙,将拧得半干的衣服摊开,铺在稻草上,做了一个简陋的“床铺”。
“石头,我们到家了,不怕…” 她轻声哄着,将滚烫的儿子小心翼翼地放在铺好的“床”上。
孩子接触到相对干燥的稻草和布料,似乎舒服了一点点,微弱的***声小了些。
林晚秋不敢停歇。
她需要水!
需要冷水给石头擦身体降温!
棚内没有容器。
她焦急地西处摸索,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半截破瓦罐!
大概是以前喂牛用的。
她如获至宝,抓起瓦罐冲到门口,借着倾盆大雨,很快就接满了半罐冰冷的雨水。
她撕下自己里衣相对干净的一角,浸透冰冷的雨水,小心翼翼地开始给石头擦拭身体。
额头、脖子、腋下、手心、脚心…每一个能散热的部位。
布料很快被孩子的体温捂热,她就立刻换一块地方浸冷水,再擦。
冰冷的雨水,滚烫的皮肤。
林晚秋的手冻得通红,失去知觉,但她擦拭的动作却异常轻柔而坚定。
每一次擦拭,她都感觉像是在擦拭掉前世的悲剧,擦拭出儿子生的希望。
“石头乖…出汗就好了…出汗就不烧了…” 她一边擦,一边不停地低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的魂叫回来。
然而,石头的体温似乎并没有明显下降,小脸依旧烧得通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微弱,小小的胸膛起伏得异常艰难。
林晚秋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光靠物理降温不够!
前世模糊的记忆告诉她,附近的山坡上,好像长着一种能退烧的草药,土名叫“凉叶子”!
可是外面…是倾盆的暴雨和无边的黑夜。
后山…还有可能有野物出没。
看着儿子越来越痛苦的小脸,那微弱的呼吸像细线一样随时会断。
林晚秋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烧尽!
她猛地站起身!
“石头,等着娘!
娘很快就回来!”
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石头身上,虽然也是湿的,但聊胜于无。
然后,她抓起那个破瓦罐,毫不犹豫地再次冲进了狂暴的雨夜!
风雨瞬间将她吞没。
单薄的里衣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湿滑的山坡上攀爬,闪电照亮前路,又瞬间陷入更深的黑暗。
荆棘划破了她的手臂和脸颊,***辣地疼,她浑然不觉。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凉叶子!
救石头!
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和对儿子强烈的求生欲,她在山坡背阴处的一片乱石堆旁,终于看到了那在风雨中摇曳的、边缘带着锯齿的深绿色叶片!
她扑过去,不顾碎石硌着膝盖,双手并用,疯狂地揪扯着那些叶子,塞进怀里,塞进破瓦罐里。
指甲翻裂了,渗出血,混着泥水,她也毫不在乎。
就在她采够叶子,准备转身冲回牛棚时,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
刹那间,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牛棚旁边那棵老槐树的阴影下,似乎…立着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雨衣的高大人影!
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
是谁?!
林晚秋的心猛地一沉!
难道是村里的二流子?
还是…顾振国派来监视她的?
恨意瞬间涌上心头!
但此刻,她顾不上深究!
石头还在等着她!
她抱紧怀里的草药和瓦罐,像一头护崽的母狼,警惕地、飞快地冲回了牛棚。
进门之前,她猛地回头,死死盯向那棵老槐树的方向——闪电再次亮起!
树下…空空如也。
只有被风吹得狂舞的树枝和瓢泼的大雨。
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她极度紧张下的幻觉。
林晚秋心头疑窦丛生,但儿子的安危压倒了一切。
她冲进牛棚,扑到石头身边。
孩子的情况更糟了!
小脸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林晚秋肝胆俱裂!
她强迫自己镇定,将采来的草药叶子塞进嘴里,用牙齿疯狂地咀嚼!
苦涩的汁液瞬间弥漫口腔,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她嚼烂了叶子,吐在手心,顾不上脏污,将那墨绿色的、带着她体温和唾液的药泥,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敷在石头的额头、太阳穴和胸口。
然后,她再次拿起湿布,一遍遍,不知疲倦地给儿子擦拭身体。
嘴里不停地呼唤:“石头,醒醒!
看看娘!
别睡!
别丢下娘!”
时间在冰冷的绝望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棚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些,但寒风依旧从破洞中灌入,冻得林晚秋瑟瑟发抖,嘴唇青紫。
她紧紧抱着石头,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风,感受着怀里那微弱的心跳,那是她全部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晚秋的体力即将耗尽,意识也开始模糊的时候…怀里的石头,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细若蚊呐、却如同天籁般的***响起:“娘…冷…”林晚秋浑身剧震!
猛地低头!
借着又一闪而过的电光,她看到儿子紧闭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覆盖着药泥的额头上,似乎…沁出了一点点极其微小的汗珠!
汗!
出汗了!
林晚秋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汹涌而出!
不是软弱,而是劫后余生、希望重燃的狂喜!
“出汗了!
石头出汗了!”
她抱着儿子,又哭又笑,像个疯子,“娘在!
娘抱着你!
不冷了!
我们石头最棒了!”
冰冷的牛棚里,绝望的黑暗中,终于透出了一丝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生机。
林晚秋紧紧抱着她的儿子,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疲惫至极,眼神却亮得惊人。
棚外,风雨依旧。
老槐树的阴影深处,仿佛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悠长的叹息,最终消散在雨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