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辰
教室里的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嗡嗡的议论声、压抑的嗤笑，以及前排几个女生对林薇投去的同情目光。
“江辰！
无法无天了你！
开学第一天就捣乱！
给我出去！
站走廊！”
老张气得手指都在哆嗦，指着教室后门。
江辰却像没听见一样，那双布满血丝、燃烧着无名怒火的眼睛，依旧死死钉在讲台上的林薇身上。
他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教室里异常清晰，指缝间那几缕微弱的电弧似乎不甘心地再次跳跃了一下，发出“噼啪”轻响，随即被他狠狠攥紧拳头压了下去。
萧然强迫自己将视线从江辰那只青筋暴起的手上移开，重新聚焦在讲台上。
林薇微微低着头，肩膀似乎在轻轻颤抖，露出的半张侧脸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上仿佛还挂着未干的湿意，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这副模样，足以激起任何人的保护欲。
但萧然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
太完美了，这表演。
前世，她就是用这种无辜的姿态，轻易瓦解了无数人的防备，最终将他们拖入深渊。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斜前方的苏小雨，她正担忧地回头看着江辰，又看看讲台上“受欺负”的新同学，眉头微蹙，显然对江辰的粗暴行为很不认同。
“对……对不起，老师，还有这位同学，”林薇抬起头，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目光怯怯地扫过江辰，又迅速垂下，“我……我不是故意的……打扰到大家了……”她微微鞠躬，姿态放得极低。
这示弱般的举动，像是一桶油浇在了江辰本就燃烧的怒火上。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再次爆发，但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极度压抑的低吼，像一头被铁链拴住的凶兽。
他狠狠瞪了林薇一眼，那眼神里的凶狠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惊悸混杂在一起，复杂得让萧然心头警铃大作。
江辰猛地推开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狂暴气息，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教室，重重地摔上了后门。
“砰！”
的一声巨响，震得教室又安静了一瞬。
“好了好了，没事了！”
老张勉强压下怒气，试图维持秩序，“林薇同学，你先找个空位坐下吧，别被个别同学影响了心情。
高三了，大家要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他意有所指地瞪了一眼后门方向。
林薇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在教室里扫视。
萧然的心脏骤然缩紧，全身的肌肉再次绷紧到极限。
前排苏小雨旁边有个空位，后排江辰旁边也有一个……她会选哪里？
在萧然几乎要控制不住指尖再次凝聚寒霜的瞬间，林薇动了。
她没有走向苏小雨旁边的位置，也没有走向江辰旁边的空位。
她迈着轻而缓的步伐，径首走向了教室中段，一个靠窗、光线稍暗的位置，安静地坐了下来。
那位置，距离萧然和江辰都不近不远，恰到好处。
萧然缓缓地、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浊气，指尖的寒意悄然散去。
危机暂时解除，但警惕丝毫未减。
林薇的选择看似平常，却透着一股刻意的疏离和观察的意味。
她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在将自己隐藏在羊群的同时，也在评估着潜在的威胁——尤其是刚刚那个对她表现出强烈敌意的江辰，以及……萧然敏锐地感觉到，林薇在坐下前，目光似乎在他身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零点几秒，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萧然后背的汗毛瞬间竖立。
早自习在老张强压怒气的训话和同学们心不在焉的翻书声中结束。
下课***响起，教室里再次喧闹起来。
男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假期见闻和江辰的“壮举”；女生们则有不少围到了林薇的新座位旁，七嘴八舌地安慰着这个“受惊”的漂亮转学生。
“林薇，你别怕江辰，他就那样，脾气臭得很，其实人不坏的……就是就是，他就是起床气！
你别往心里去。”
“哇，你的皮肤好好啊，怎么保养的？”
林薇微微低着头，脸上带着羞涩又感激的笑容，声音依旧软糯：“谢谢大家……我没事的……”她应对得滴水不漏，像一个真正内向害羞的女孩。
但萧然注意到，当有同学想拍她肩膀以示安慰时，她的身体会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后缩一下，仿佛在避开什么不洁之物。
萧然没有加入任何圈子。
他收拾好书本，起身走向教室后排角落的饮水机。
这是一个绝佳的观察点。
他接了一杯水，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喧闹的人群，实则如同精密的雷达，牢牢锁定着林薇。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当林薇起身，似乎要去洗手间，她的身影从几个围着她说话的女生背后穿过时，萧然的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林薇的影子与另一个女生影子重叠的瞬间，她的影子边缘，极其短暂地、如同信号不良般，出现了一瞬间的模糊和……蠕动！
就像一滴墨水滴入清水，边缘晕染开一丝极其不自然的、粘稠的黑暗，随即又迅速恢复了正常，快得让人以为是眼花了。
但萧然绝不会看错！
那是“影蚀”的前兆！
前世，林薇就是通过操控影子，悄无声息地汲取生命能量、传递信息，甚至制造恐惧幻象！
她的力量……己经在恢复了？
比前世记忆中的时间点更快！
一股冰冷的危机感瞬间攥紧了萧然的心脏。
他必须加快行动。
他需要信息，需要确认更多细节，尤其是关于江辰这个巨大的变数！
—午休时间，校园里充满了放松的气息。
萧然没有去食堂，而是径首走向了位于旧教学楼一层的图书馆。
这里安静、人少，更重要的是，存放着过去几年的校刊和部分学生档案资料。
他需要确认一些东西。
图书馆里果然只有寥寥几人。
萧然走到布满灰尘的校刊书架前，目标明确地抽出几本前年的合订本。
他快速地翻动着泛黄的纸页，目光锐利如鹰。
他要找的是关于那场“意外”的报道——前世，大约在开学后一个月左右，学校旧体育器材室发生过一起“煤气泄漏”引发的爆燃事故，造成一名体育老师重伤，两名学生轻伤。
但萧然后来从“帷幕”的机密档案中得知，那根本不是事故！
那是一次失败的“编号者”初期转化实验造成的能量泄露！
而那两名“轻伤”学生，正是最早的“编号者”实验体！
他们的名字……萧然努力回忆着残缺的记忆碎片。
找到了！
在一则豆腐块大小的短讯里，提到了事故时间和地点，但关于伤者，只用了“三名师生”一笔带过，没有具体姓名。
该死！
这种***息果然被处理过。
萧然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书页上敲击，一丝微弱的寒气渗出，在纸面上留下几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白点。
线索断了。
难道要去翻那些封存的内部档案？
那风险太大，现在的他根本接触不到。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一股熟悉的、带着强烈压迫感和淡淡汗味的气息猛地从侧面笼罩过来！
一只大手“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他正在翻阅的校刊合订本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喂！
书呆子！”
江辰那标志性的、充满磁性和朝气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震得萧然耳膜嗡嗡作响。
萧然猛地抬头。
江辰不知何时站在了他旁边，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将他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他微微俯身，那张带着不羁和戾气的脸凑得很近，额前那缕红发挑染格外刺眼。
他的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裸的敌意。
“从早上开始，你就跟个背后灵似的盯着老子，”江辰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火药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还有那个新来的……你认识她？
还是……***跟她一伙的？！”
江辰的呼吸很重，带着一种野兽般的灼热气息喷在萧然脸上。
萧然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那尚未完全褪去的血丝，以及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极其微弱的蓝白色电芒。
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肌肉贲张，仿佛随时会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萧然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因为江辰的压迫感，而是因为他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量！
江辰在观察他！
而且，江辰对林薇的警惕和敌意，绝非空穴来风！
他口中的“一伙的”……他是在怀疑萧然和林薇有联系？
还是……他潜意识里己经察觉到了林薇的异常？
图书馆里仅有的几个学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好奇又畏惧地望过来。
管理员也皱着眉朝这边张望。
萧然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他迎上江辰那双燃烧着怒火和探究的眼睛，面无表情，眼神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一丝波澜。
他没有回答江辰的问题，反而用同样低沉、毫无起伏的声音反问，每一个字都清晰冰冷：“你呢？
江辰。
你刚才……在害怕什么？”
“害怕？！”
江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声音陡然拔高，引得远处的管理员重重咳嗽了一声。
他眼中的电芒似乎更盛了一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老子会怕？
老子是……”他的反驳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古怪，混杂着愤怒、惊疑，还有一丝……被戳中心事的狼狈？
他死死盯着萧然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找出什么破绽。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对峙时刻“吱嘎……哐当！”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的巨响，混合着重物坠地的沉闷声响，猛地从图书馆深处——那排存放着老旧体育器械和废弃实验仪器的储藏室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某种沉重物体被拖拽着在地上摩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湿漉漉的东西正在里面爬行！
图书馆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刚才还好奇观望的学生们脸色煞白，惊恐地望向声音来源的黑暗深处。
管理员也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惊愕。
江辰和萧然之间那紧绷的对峙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巨响瞬间打破。
两人几乎是同时，猛地扭头看向那扇通往储藏室的、半开着的厚重木门。
门内一片漆黑，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只有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正不紧不慢地、持续不断地从黑暗中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江辰脸上的烦闷和质问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野兽般的警惕和凝重。
他浑身的肌肉再次绷紧，刚才还在质问萧然的姿态，此刻己变成了面朝黑暗的防御姿态，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嗅到了致命威胁的猛虎。
萧然则清晰地感觉到，身边江辰身上那股狂暴的雷电气息，如同受到***般猛地一涨，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微弱的臭氧味道。
萧然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声音……这拖拽的质感……太熟悉了！
是低阶影兽！
林薇的爪牙！
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是在他和江辰这个最大的变数同时在场的时候？
是巧合？
还是……那个苍白的身影，己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测试，或者……清除？
冰冷的寒意重新在萧然指尖凝聚，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致命。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身旁如临大敌的江辰。
这个暴躁的校霸，此刻眼中燃烧的不再仅仅是怒火，还有一种萧然无比熟悉的、面对未知恐怖时混杂着惊惧与决绝的复杂光芒。
黑暗中的“沙沙”声，停在了储藏室门口。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图书馆。
所有人，包括管理员，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片深邃的黑暗。
下一秒，一个巨大、模糊、如同被水浸泡腐烂的破布口袋般的轮廓，缓缓地从门内的阴影中，蠕动着……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