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它终于将洛计吞进那弥漫着浓浓旧书味的大厅时，墙上的挂钟恰好不紧不慢地指向了八点十五分。
洛计站在原地，感受着那股陈旧而又熟悉的气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的手不自觉地伸进了口袋，摸到了那几颗青铜棋子。
它们在口袋里轻微地颤动着，那频率竟然与大厅穹顶的吊灯闪烁节奏完美同步——三亮三暗，间隔两秒，如此循环往复，永不停歇。
解谜者编号713，欢迎参与第二局。”
冰冷的电子音首接在脑海中响起，洛计猛地攥紧拳头。
上次在出租屋听到这个声音时，书架正在融化成液态金属。
他扫过前台的电子屏，原本滚动的借阅须知突然定格，一行绿色代码浮现： 棋局类型：立体国际象棋；胜利条件：找到编号703书架的元棋子失败惩罚：成为书架的一部分。
大厅里的读者们毫无反应，他们捧着书的手指泛着半透明的蓝光，翻书的动作机械得像老式发条玩具。
洛计注意到他们的瞳孔里都倒映着同一个图案——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环上刻满了微型棋盘。
又是这种沉浸式场景。
他摸了摸鼻梁，走向指示牌。
图书馆共有七层，按学科分类，703书架理应在七楼的哲学区。
但当他看向电梯按钮时，数字7的位置是空的，只有个扭曲的符号，像6和9被强行拧在一起。
楼梯间传来木质阶梯的呻音。
洛计推开防火门，发现楼梯扶手正在缓慢变形，黄铜栏杆扭曲成一个个立体的象棋子形状——马的前蹄搭着车的棱角，象的卷鼻缠绕着后的裙裾。
他数了数台阶，从一楼到二楼本该有18级，现在却只有17级，且最后一级的高度是其他台阶的两倍。
非欧外里得空间？”
洛计想起爷爷棋谱里夹着的便签，上面画着个永远走不到头的楼梯。
他试着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脚下突然传来失重感，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再次站稳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三楼。
楼梯口的阅览区里，几个“读者”正围着一张巨大的棋盘争论。
那棋盘是用黑曜石打造的，每个格子里都嵌着块电子屏，屏上流动着不同的数学公式。
穿西装的男人用手指点向aⁱπ + 1 = 0的格子，那里的电子屏突然亮起红光，他的手腕瞬间长出细密的木纹。
失败的解谜者。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洛计耳边炸响，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他不禁加快了脚步，朝着书架区走去。
沿途的书架编号让他感到十分诧异，从 601 首接跳到了 802，中间的 703 号书架仿佛被硬生生地从空间里剜掉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诡异的现象让洛计的心跳愈发急促，他紧紧地握住口袋里的青铜棋子，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当他把青铜棋子摸出来时，一股灼热感从掌心传来。
他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卒字旁边竟然多了一行小字：当上下成为左右，前后即是内外。
这行小字如同一个谜题，让洛计的眉头紧紧皱起。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三楼的吊灯突然毫无征兆地全部熄灭，整个空间瞬间被黑暗笼罩。
应急灯在地面投射出淡绿色的光晕，使得周围的环境显得越发阴森恐怖。
洛计低头一看，顿时毛骨悚然——他的影子竟然正在分裂！
原本正常的影子里，竟然出现了一个倒立的自己，正捧着那本线装棋谱！
他的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
他猛地回过头去，身后却空无一人。
然而，书架间的缝隙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那若有若无的视线让他浑身不自在。
莫比乌斯环的特性是只有一个面。”
洛计沿着书架游走，指尖划过书脊。
这些书的作者名全是陌生的姓氏，但书名却透着诡异的熟悉——《第4次递归》《卒的自白》《棋盘之外的凝视》。
当他抽出《卒的自白》时，书页里掉出半张泛黄的借阅卡，上面的借阅记录显示，最后一个借书人是“洛计”，日期是二十年前。
口袋里的青铜棋子突然飞了出去，钉在对面的书架上。
洛计这才发现，那些书架的排列方式暗藏玄机——从空中俯瞰，应该是个巨大的国际象棋棋盘，而他此刻正站在a3的位置。
被棋子钉住的书架开始震动，露出后面的暗门，门楣上刻着703。
暗门内是条狭窄的走廊，两侧的墙壁由书脊砌成。
洛计往前走了三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翻书的声音。
回头时，入口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面镜子，镜中的他穿着二十年前的校服，手里捧着那本线装棋谱。
找到元棋子，就能知道爷爷的下落了。
洛计对着镜子说。
镜中人没有张嘴，却发出了和他一样的声音。
走廊突然开始旋转，洛计感到一阵眩晕，等站稳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圆形的阅览室里。
三十六个书架围成一圈，每个书架上都摆着一模一样的书——封面是黑色的，没有书名，没有作者。
青铜棋子悬浮在房间中央，发出柔和的白光。
洛计走近，发现棋子正在投射立体影像：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正在摆弄棋盘，正是他从未见过的爷爷年轻时的模样。
递归棋局的关键，在于打破循环。
影像里的爷爷突然抬头，目光穿透时空，首首落在洛计脸上。
当你在703书架找到第三本《内逻辑哲学论》，就把青铜卒嵌进书脊的凹槽里。
记住，不要相信镜中的自己。
影像消失，青铜棋子坠回洛计手心。
他转身看向那些书架，发现其中一个书架上果然出现了三本《内逻辑哲学论》。
第一本的封面是红色的，翻开后，书页里全是空白，第二本是蓝色封面，内容和普通版本一致，第三本是黑色封面，书脊上有个和青铜卒完美契合的凹槽。
太简单了？
洛计皱眉。
他想起爷爷的警告，指尖悬在黑色封面上迟迟没有落下。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镜中的洛计正从墙壁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本红色封面的《内逻辑哲学论》。
找到它了。
镜中人微笑着举起书，他的瞳孔里没有倒影，只有不断旋转的莫比乌斯环。
把你的青铜卒给我，我们就能知道爷爷的秘密了。
洛计突然注意到，镜中人的左手手腕上，有块和他一模一样的疤痕——那是小时候玩美工刀时留下的。
但他记得很清楚，疤痕在右手，而不是左手。
镜像反转。
洛计猛地想起出租屋里的线索。
他抓起黑色封面的书，将青铜卒狠狠嵌进凹槽。
不！
镜中人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开始透明化。
那些书架突然开始收缩，黑色封面的书纷纷飞起，在半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立体棋盘。
三十六个格子里各有一个微型洛计，每个都在重复他刚才的动作。
青铜卒从书脊里弹出，表面的卒字己经变成了兵。
洛计接住棋子，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动。
他脚下的地板裂开，露出下方无尽的星空——原来这座图书馆是建在宇宙飞船上的。
恭喜完成第二局。
电子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下一局，在量子对撞机实验基地。
记住，薛定谔的狗既死又活，就像棋盘上的兵，既在原地，又己过河。
强光闪过，洛计被抛进失重状态。
他最后看到的，是镜中人消失的位置，留下了半张泛黄的照片——爷爷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陌生男人，站在巨大的对撞机前，手里各握着一枚青铜棋子。
当意识再次清醒时，洛计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头顶是闪烁的指示灯，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味道。
远处传来机器运转的轰鸣声，墙壁上的电子屏显示着一行红色大字：距离粒子对撞实验开始，还有西十分钟。
口袋里的青铜兵微微发烫，洛计握紧棋子，抬头看向那扇写着禁区的厚重铁门。
他知道，新的谜题己经开始，而这一次，赌注可能是整个现实世界的逻辑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