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期待对着电脑屏幕改图到深夜,而是期待路过设计院楼下时,能看到那个穿着白衬衫的身影。
周延好像总比她晚走半小时,有时在楼下的便利店买咖啡,有时靠在自行车旁打电话,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的。
周五傍晚,林溪抱着画夹走出办公楼,果然看到周延在锁自行车。
他今天换了件浅灰色的T恤,手里拎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黄澄澄的橘子。
“下班了?”
他抬眼看到她,眼里漾开笑意。
“嗯,”林溪把画夹往怀里抱了抱,“你这橘子……又是给阿姨买的?”
“老太太说上次的橘子甜,让我再买两斤。”
周延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橘子皮的清香飘过来,“对了,上次的西瓜,她吃着也说不错。”
林溪的脚步慢了半拍。
原来他把分的那半西瓜带给阿姨了,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有点甜。
“那下次我看到好的西瓜,再……不用特意,”周延打断她,从袋子里拿出个橘子塞给她,“这个给你,路上吃。”
橘子带着微凉的潮气,林溪捏在手里,像握着个小小的暖炉。
走到公交站,她才发现画夹拉链没拉好,几张速写散了出来。
周延弯腰帮她捡,目光落在其中一张上时顿了顿。
那是张昨天画的速写,画的是他靠在自行车旁打电话的样子,笔尖特意勾勒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峰,和被风吹起的衣角。
林溪的脸“唰”地红了,伸手去抢,却被他先一步按住。
“画得挺好啊,”他举着速写纸,眼里的笑意藏不住,“什么时候画的?
我怎么没发现。”
“就……就昨天路过看到的。”
林溪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手指绞着画夹带子,“我随便画的,你别笑。”
“没笑你,”周延把速写纸叠好递给她,指尖擦过她的掌心,“画得很像。
你要是不介意,下次我当模特,给你画张全身的?”
公交正好到站,林溪几乎是逃着上了车。
隔着车窗,她看到周延还站在站台下,手里拎着橘子袋,冲她挥了挥手。
车开出去很远,她才敢展开那张叠好的速写,发现背面多了一行字,是他清隽的笔迹:“线条很灵动,比设计院门口的梧桐叶还好看。”
晚上改图时,林溪把那个橘子放在桌角。
橘皮上的清香钻进鼻腔,让枯燥的线条都好像柔和了些。
她没舍得吃,而是小心翼翼地剥开,把橘子皮晾在了窗台——小时候奶奶说,晒干的橘子皮能泡水,也能放在抽屉里当香料。
手机在桌角震动,是周延发来的消息:“在画图?”
林溪指尖飞快地回复:“嗯,在跟一根曲线较劲。”
“需要灵感吗?”
他回得很快,“我刚看到楼下的路灯亮了,树影晃得像在跳舞,有点像你画的那张公交站速写。”
林溪掀开窗帘往下看,果然看到夜风卷着树影,在地上摇摇晃晃。
她抓起画夹冲下楼,周延的自行车还停在楼下,他靠在车座上,手里拿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柔和得像幅画。
“你看,”林溪把画夹递给他,刚才在楼上匆匆画了几笔,树影在路灯下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是不是很像在跳舞?”
周延翻看着画夹,指尖轻轻拂过纸面。
里面有很多零碎的画,有年糕打哈欠的样子,有雨天溅起的水花,还有几张模糊的侧脸——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画了他好几次,有他低头看图纸的样子,有他骑车时挺首的背影。
“这个侧脸,”他指着其中一张,语气带着笑意,“是上次载你时画的?”
林溪的脸又红了,抢过画夹抱在怀里:“我……我就是随手画的。”
“画得挺好,”周延从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塞到她手里,“奖励你的。”
夜风里混着橘子皮的清香,还有薄荷糖的清凉。
林溪含着糖,看他弯腰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橘子皮——刚才他剥橘子时,果皮被他叠成了小小的方块,整整齐齐的。
“你剥橘子很讲究啊。”
她忍不住说。
“老太太教的,”他把橘子皮塞进塑料袋,“她说果皮不能乱扔,叠起来看着舒服。”
公交站的灯突然闪了闪,林溪抬头看了眼时间,原来己经快九点了。
周延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推着自行车说:“走吧,我送你回家,今晚有月亮,骑车凉快。”
自行车后座还是那么稳。
林溪这次没那么拘谨,自然地抓着他的衣角,闻到他身上除了洗衣液的香味,又多了点橘子皮的清苦,像加了冰的柠檬水,清爽得让人心里发颤。
路过小区门口的垃圾桶时,周延停下车,把装橘子皮的塑料袋扔进去。
林溪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想起窗台上晾着的那些橘皮,偷偷弯了弯嘴角。
今晚的月亮很亮,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排投在地上,像幅没画完的速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