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凌晨三点半的草稿纸
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音成了加班室里唯一的背景音,张敏把原方案摔在会议桌上时,纸页边缘都卷了毛边:“客户要的是‘新旧交融’,不是把百年老建筑改成冷冰冰的玻璃盒子!
陆总说的没错,我们之前太执着于商业动线,丢了灵魂!”
团队成员们脸色都不好看。
连续熬了两周的方案被全盘否定,还要在十几个小时内拿出新框架,没人敢接话。
苏晚站在会议桌外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铅笔——那是她穿越前一首带在身上的旧物,笔杆被磨得光滑。
她刚才快速翻完了原方案,确实如张敏所说,图纸精准得像工程图,却完全没体现出老酒店木质旋转楼梯的温润,也没留住顶楼露台那片能看到晚霞的视野。
“或许……可以从‘记忆锚点’入手?”
苏晚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她身上,张敏挑眉:“你说什么?”
“老酒店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承载了很多人的回忆。”
苏晚走到桌前,拿起一支马克笔,在白板上快速画了个圈,“比如旋转楼梯、露台花架、甚至前台那盏水晶灯,这些是‘旧’的根。
我们不用完全推翻重建,而是把现代功能‘嵌’进去——就像给老树干嫁接新枝。”
她一边说一边画,线条流畅又果断:“旋转楼梯保留木质结构,但加装隐藏式照明;露台封一半做玻璃阳光房,另一半留着种爬藤植物;客房内部用极简设计,但在墙面嵌入老照片组成的艺术墙……”白板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却鲜活的轮廓,既有老建筑的温度,又透着现代设计的利落。
李萌萌看得眼睛发亮:“苏晚姐,你画得好像啊!
感觉走进去就能闻到木头香!”
张敏的表情从怀疑变成了审视,她盯着白板看了许久,忽然拿起原方案:“你说的‘记忆锚点’,原方案里提过类似概念,但被否了,觉得太理想化。”
“不是理想化,是没找到平衡点。”
苏晚指着图纸上的客房区域,“这里可以用可拆卸的隔断,既保证现代居住的私密性,又能在需要时还原老酒店的大开间格局——商务客户和怀旧游客的需求,其实能兼容。”
她的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笃定。
张敏沉默了几秒,突然把手里的方案扔给她:“既然你有想法,就加入核心组,今晚把具体草图拿出来。”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团队里顿时响起几声低低的抽气声。
让一个刚入职的实习生碰核心项目?
张敏这是……妥协了?
苏晚没在意那些目光,接过方案时指尖微顿:“谢谢张组长。”
凌晨三点,设计部只剩下三个人。
苏晚趴在桌上,台灯把她的影子投在散落一地的草稿纸上,铅笔在纸上沙沙游走,偶尔停下来咬着笔杆发呆——她在回忆穿越前看过的那些老建筑改造案例,试图把记忆里的灵感揉进眼前的图纸里。
“还没走?”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苏晚吓了一跳,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斜线。
她猛地回头,就见陆承宇站在办公区入口,深色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松了半截,少了白天的凌厉,多了几分疲惫。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总?”
苏晚站起身,下意识地想把草稿纸拢起来,却被他的目光拦住。
陆承宇的视线落在桌上的图纸上,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那上面的线条和标注,和他下午看到的原方案风格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生机勃勃的灵气。
“林舟说设计部还亮着灯。”
他走过来,目光扫过白板上苏晚画的草图,“这些是你画的?”
“是……和团队一起讨论的。”
苏晚不想显得太张扬。
他没说话,拿起一张被揉皱的草稿纸。
上面是旋转楼梯的细节图,旁边用小字标注着“扶手弧度参考1930年工匠手记”,字迹工整,和离婚协议上那个潦草的签名判若两人。
这个女人,好像真的和他认知里的“苏晚”完全不一样了。
“别耽误明天交方案。”
陆承宇把草稿纸放下,语气听不出情绪,转身就要走。
“陆总。”
苏晚突然开口,“您下午说,原方案丢了灵魂……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凌晨的灯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眼底淡淡的青黑。
“那家酒店,我奶奶年轻时办过订婚宴。”
他淡淡道,“她说那里的楼梯踩上去,会发出‘咯吱’的响声,像在唱歌。”
苏晚愣住了。
那个在财经杂志上永远和“冷酷理性”挂钩的男人,居然会记得这种细碎的往事?
陆承宇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时,苏晚才慢慢坐下,重新拿起铅笔。
她在刚才画错的那条斜线上,添了几笔,变成了一串缠绕在楼梯扶手上的紫藤花。
原来再冷硬的人,心里也藏着柔软的角落。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苏晚终于画完了最后一张细节图。
她趴在桌上,闻着纸张和铅笔的味道,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时空,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至少,她的笔,能触碰到那些藏在钢筋水泥下的温度。
早上九点整,张敏拿着新方案走进陆承宇的办公室。
半小时后,她出来时,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陆总说……通过了!
他还说,让苏晚加入项目组,跟进后续落地!”
办公区里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低低的欢呼。
李萌萌抱着苏晚跳起来:“苏晚姐,你太厉害了!”
苏晚看着窗外升起的太阳,心里忽然很清楚——她撞进的这座城,不止有冰冷的规则和审视的目光。
或许,还有值得她用才华去守护的东西。
而那个站在城顶的男人,也终会看到,她不是一阵偶然闯入的风,而是要在这里,扎下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