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支起煤炉,铝锅里的豆浆“咕嘟”冒泡。
他往锅里撒了把桂花蜜——母亲最爱喝这个,可今年桂花开得晚,他跑了三个菜市场才买到。
“小默!”
隔壁周婶子拎着半棵白菜过来,“给你带了把葱,熬粥香。”
陈默接过葱,往她兜里塞了块糖糕:“婶子,尝尝我妈做的。”
周婶子咬了口糖糕,眼睛发亮:“比你妈做得还甜!”
她压低声音,“耗子昨儿半夜去了赌场,输了两万块——他今儿肯定得找你麻烦。”
陈默的手顿了顿。
他知道周婶子说的是实话——耗子最近在赌场上栽了跟头,听人说欠了“青狼会”的高利贷。
“婶子,您帮我看着点。”
陈默把煤炉交给她,“要是有生人来,敲三下铁盆。”
周婶子点头:“放心吧,我守着。”
七点半,母亲醒了。
她靠在床头喝豆浆,碗沿沾着桂花蜜:“小默,今儿陪我去趟医院。”
陈默愣住:“您的药不是够吃到月底吗?”
母亲笑了笑:“我想去问问大夫,能不能……开点止疼片。”
她摸了摸陈默的头,“你昨儿晚上没睡好,我听见你翻来覆去。”
陈默鼻子发酸。
他昨晚翻来覆去,是在看父亲的笔记本——上面记着宏达拆迁公司的地址,还有赵立奎的车牌号。
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味刺得人睁不开眼。
母亲挂了呼吸科的号,坐在塑料椅上等。
陈默去买病历本,路过楼梯间时,听见两个医生的对话:“302床的老太太,肺癌晚期,拖不过这个月了。”
“她儿子呢?
怎么不见人影?”
“好像在外地打工,一年没回来了。”
陈默攥紧病历本。
他知道母亲在隐瞒病情——上个月体检报告上写着“肺癌转移”,她偷偷藏了起来。
“小默?”
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默转身,看见母亲扶着墙站在楼梯口,脸色白得像纸。
他冲过去扶住她:“妈,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我听见他们说的话了。”
母亲的声音发抖,“小默,我不治了。”
“胡说!”
陈默急了,“我攒的钱够交住院费,您别怕。”
母亲摇头,从兜里摸出张银行卡:“这是你爸走前存的三千块,我一首没动。”
她把卡塞给陈默,“去把它取了,给你爸……买块碑吧。”
陈默的喉咙像塞了块棉花。
他知道母亲想干什么——她要把最后一点钱留给他,自己等着死。
“妈!”
他吼道,“您要是敢不治,我现在就去把耗子的赌场掀了!”
母亲愣住,接着笑了:“傻孩子……”她摸了摸陈默的脸,“你爸走的时候,攥着我的手说‘淑芬,好好活着’。
可我现在活着,有什么意思?”
陈默没再说话。
他拿着银行卡走出医院,在ATM机上查了余额——三千块,一分没动。
他取了两千,剩下的塞回卡里,交给母亲:“妈,这钱留着买营养品。
我去给您买止疼片,然后去学校请假,陪您。”
母亲接过卡,眼泪掉在卡面上:“小默,你爸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他会骄傲的。”
陈默打断她,“我一定让您好好活着。”
回锈街的路上,陈默绕去了银行附近的五金店。
他买了把折叠刀——刀刃磨得锃亮,藏在裤腰里。
老板是个秃顶老头,盯着他的眼神首打量:“小伙子,买刀干啥?”
陈默笑了笑:“切菜。”
老头摇头:“这刀可砍不动骨头。”
陈默没接话。
他知道,有些骨头,得用更狠的劲儿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