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刚把泡发的设计稿摊开,总监张姐就踩着高跟鞋过来:"小苏,把屿白上次提交的酒店方案整理出来,下午开会要用。
""可是张姐,我们不是...""让你整理就整理。
"张姐打断她,大红指甲点着桌面,"知己知彼懂不懂?
看看人家陆则言是怎么忽悠甲方的。
"苏晚咬着唇把方案册抱回座位。
屿白的设计图册做得像艺术品,铜版纸印刷,每页右下角都有小小的签名——陆则言。
她翻到酒店大堂的效果图,挑高的玻璃穹顶下悬着上千盏玻璃灯,像被凝固的雨帘。
标注栏里写着:灵感来源于梅雨季的窗。
心脏又开始不规律地跳。
她想起那天车里的雪松味,想起他说"雨水花园很妙"时的眼神。
下午的会议开得像场批斗会。
张姐把屿白的方案批得一无是处,从配色到结构,最后总结:"陆则言也就这点本事,花里胡哨。
"苏晚攥着笔,指节泛白。
散会后她去茶水间冲咖啡,听见同事们在议论:"听说了吗?
陆则言是留学回来的,家里超有钱,开公司就是玩票。
""可不是嘛,上次见他开的车就几百万,哪像我们,挤地铁还得抢座。
"苏晚端着咖啡杯的手晃了晃,褐色的液体溅在虎口上,烫得她一缩。
原来如此,他说"下次有想法可以找我",大概就像有钱人看见路边有趣的小猫,随口逗逗罢了。
加班到九点,整栋楼只剩下零星的灯光。
苏晚抱着画筒走在空荡的走廊,电梯"叮"地打开,陆则言站在里面,手里拿着个黑色保温杯。
"还没走?
"他侧身让她进来。
"嗯,加了会儿班。
"苏晚靠在轿厢壁上,闻见他保温杯里飘出的茶香。
"还在看屿白的方案?
"他笑了笑,"张总监没骂我吧?
"苏晚惊讶地抬头,他却指着她画筒上沾着的便利贴——上面是她做的方案批注,写着"陆则言此处设计冗余"。
她脸一热,赶紧把画筒转到身后。
电梯在一楼停下,晚风裹着湿气涌进来。
陆则言突然说:"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附近有家生煎不错。
"苏晚想拒绝,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
那家"阿婆生煎"她路过过很多次,每次都看着价目表咽口水。
小店昏黄的灯光里,陆则言把刚出锅的生煎推到她面前,"小心烫,先咬个小口。
"他自己却没动,看着她笨拙地戳破面皮,吸里面的汤汁。
"你为什么要开设计公司?
"苏晚含着半只生煎,含糊地问。
"因为喜欢。
"他给自己倒了杯醋,"我爷爷是木匠,小时候总看他对着木料琢磨一整天。
他说,好的手艺能让东西活过来。
"苏晚愣住。
她想起老家阁楼里,外公留下的那套木工刨子,木柄被磨得发亮。
她学设计,最初就是想把外公做的那些老家具画下来。
"那你呢?
"陆则言抬眼看她,"为什么做设计?
""因为..."苏晚咬着筷子,"因为想让别人看到那些被忽略的东西。
"比如老家具的纹路,比如助理设计师的名字。
晚风吹起窗帘,带着远处黄浦江的潮气。
陆则言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皱起眉,接起电话时语气冷了些:"知道了,我明天回去。
"挂了电话,他抱歉地笑了笑:"家里的事。
"苏晚没追问。
她能感觉到,这个总是温和笑着的男人,身上藏着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像被雾气笼罩的岛屿。
送她到出租屋楼下时,陆则言说:"下周有个设计展,在西岸艺术中心,要不要一起去?
"苏晚看着他镜片后认真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