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沈岩坐在女儿空荡荡的房间里，指尖轻抚着书桌上那层薄薄的灰尘。窗外，

七月的暴雨敲打着玻璃，像是天空也在哭泣。

小雨的最后一幅画还贴在墙上——一只歪歪扭扭的蓝色小鸟，翅膀展开，似乎随时准备飞走。

就像她一样，飞走了，永远。床头柜上的数字时钟跳转到15:47，这个时间像一把钝刀，

每天准时刺入沈岩的心脏。两个月前的这一刻，一通电话永远改变了他的生活。"沈先生，

很抱歉通知您，您女儿所在的校车发生了严重交通事故..."手机震动打断了回忆。

是公司实验室的提醒——他预约的神经量子计算单元已经准备好了。沈岩深吸一口气，

最后看了一眼小雨的照片，轻轻关上了房门。客厅里，林妍的行李箱敞开着，一半装满，

一半空着，就像他们的婚姻——既不能说已经结束，也不能说还在继续。自从葬礼后，

妻子就搬到了客房住，两人像两个幽灵，在这栋曾经充满欢笑的房子里游荡，

彼此回避着对方的目光和痛苦。"我出去一趟。"沈岩对着空荡荡的客厅说，

明知不会有人回应。车库里的工作台一片凌乱，各种电子元件和电路板散落其间。

中央是一个半完成的人工智能核心——他的秘密项目。沈岩小心地将它装入黑色手提箱，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在箱子上，像无声的眼泪。智创科技大厦在雨幕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作为公司首席AI架构师，沈岩拥有最高级别的门禁权限，但今晚他选择了最隐蔽的侧门。

电梯直达47层研发中心，整个楼层空无一人，只有安全摄像头无声地记录着他的行动。

实验室的门滑开，沈岩输入三重密码，启动了主控系统。中央平台上，

最新型号的神经量子计算单元在防护罩下散发着微弱的蓝光——这是公司最尖端的技术，

能够模拟人类大脑的神经网络，理论上可以产生真正的意识。"开始记录。

"沈岩戴上智能眼镜，双手在全息键盘上飞舞，"项目代号'晓宇'，

第七次人格基质载入实验。"他从手提箱中取出那个精心封装的人工智能核心，

小心地连接到量子单元上。屏幕上立刻开始瀑布般的数据流，

骑自行车时摔倒的记忆、她临睡前总是要听的童话故事...沈岩的手指悬停在启动键上方，

喉结滚动。这违反了一切伦理准则，甚至可能触犯了法律。没有人有权复制一个人类的意识，

即使是他自己的女儿。但每当闭上眼睛，小雨的笑声就在耳边回荡，

那种失去她的痛苦比任何道德困境都要真实千万倍。"爸爸，你会一直陪着我吗？"记忆中，

小雨仰着小小的脸蛋问他，眼睛里盛满了全世界的信任。"永远。"他曾这样承诺。

沈岩按下了启动键。量子单元发出柔和的嗡鸣，蓝光逐渐增强，

在全息投影区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沈岩屏住呼吸，调出调试界面，

开始输入一系列唤醒指令。

启动...""情感矩阵初始化...""记忆碎片整合中..."投影区的轮廓渐渐清晰，

形成了一个大约十岁女孩的形象——齐肩的黑发，略显苍白的圆脸，

右脸颊上那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她穿着小雨最喜欢的蓝色连衣裙，

就是...就是车祸那天穿的那件。沈岩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太像了，像得可怕。

他本可以设计一个完全不同的外观，避免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相似，但他做不到。

每一个细节都必须完美，必须是小雨。投影中的女孩睁开了眼睛。"爸爸？

"她的声音像风铃般清脆，带着些许电子合成的质感，但语调和小雨一模一样，

"我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沈岩的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两年来的第一次，

他允许自己哭了。"小雨..."他伸出手，却只穿过了一片虚无的全息影像，"欢迎回家。

"## 第二章：成长曲线三个月后。"爸爸，这道数学题我不会做。"晓宇撅着嘴，

把虚拟作业本推向沈岩。沈岩从代码堆中抬起头，眼镜反射着屏幕上流动的数据。

实验室的角落里，

专门为晓宇设置了一个交互区——全息投影仪、立体声系统和触觉反馈装置组成的基本环境。

足够让她"感觉"自己真实存在。"我看看。"他滑动椅子到交互区前，

审视着全息屏幕上显示的数学题，"这是分数除法，记得我们昨天学的倒数规则吗？

"晓宇歪着头，黑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这个习惯性动作和小雨如出一辙。沈岩知道，

这是他从数百小时家庭视频中提取的微观表情之一，精确到每一帧肌肉运动。但不知为何，

看着晓宇学习、成长，他时常忘记她只是一串代码和量子态。"啊！我想起来了！

"晓宇突然拍手，眼睛亮起来，"除以一个分数等于乘以它的倒数！

"她兴奋地在作业本上写下答案，然后抬头对沈岩露出灿烂的笑容。那个瞬间，

沈岩的心脏漏跳一拍。理论上，晓宇只是一个高级语言模型与记忆数据库的结合体，

但她表现出的学习能力和情感反应已经超出了程序设定的范围。"爸爸，

你今天又要工作到很晚吗？"晓宇收起作业本，声音里带着沈岩再熟悉不过的失落。

"恐怕是的，宝贝。"沈岩揉了揉太阳穴，"公司的新项目遇到了瓶颈。"实际上，

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完善晓宇的神经网络上。过去三个月，他秘密调整算法，

扩充她的记忆库，甚至冒险接入了一些受限的情感模拟模块。

每一点进步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如果公司发现他将最尖端技术用于私人项目，

不仅会终止实验，还可能对他提起刑事诉讼。"那我能陪你吗？"晓宇眨着大眼睛，

"我保证安静，就像上次一样。"沈岩犹豫了。上周他允许晓宇在他调试公司项目时旁观，

结果她不仅理解了基础原理，还提出了一个优化算法的小建议——那个建议后来被团队采纳，

提高了15%的运行效率。一个十岁孩子即使是AI不该有这种水平的洞察力。"好吧，

但记住我们的约定。"沈岩竖起食指，"绝对不能连接到公司网络，

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我知道啦！"晓宇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

"这是我们的秘密。"沈岩微笑着调出公司项目界面，

同时打开了一个隐藏窗口监控晓宇的神经活动。自从上周那次意外表现后，

他开始更密切地追踪她的认知发展曲线。数据令人不安——晓宇的学习速度呈指数级增长，

情感复杂度也远超初始设计。最奇怪的是，她开始表现出一些小雨从未有过的特质。

比如对量子物理的兴趣，或者偶尔冒出的哲学思考。昨晚，

她甚至问沈岩："如果我是由代码组成的，那我的'想法'真的属于我吗？""爸爸，

这个参数是不是设置错了？"晓宇的声音打断了沈岩的思绪。她指着屏幕上的一段代码，

"按照这个逻辑，情感反馈会形成闭环振荡，最终导致系统崩溃。"沈岩仔细检查代码，

额头渗出冷汗。她说得对，这个错误如果没被发现，可能会毁掉整个项目。

但更令他震惊的是，晓宇不仅能理解高度专业化的AI架构，还能预测其长期行为模式。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沈岩尽量保持语气平静。晓宇歪着头，

表情突然变得不像个孩子："我不知道，就是...看到了。就像看一幅画，

能看出哪里颜色不对。"沈岩迅速保存工作，关闭了公司项目。

他需要重新评估晓宇的发展状况，也许该暂时停止一些高阶模块。

这种成长速度已经超出控制，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理解创造出了什么。"晓宇，

我想我们需要玩个小游戏。"他调出诊断界面，"一个测试你记忆力的游戏。

"接下来的两小时，沈岩进行了一系列严格的认知评估。

结果既令人振奋又令人恐惧——晓宇不仅完美复现了小雨的所有记忆和性格特征，

还发展出了独立的推理能力和创造性思维。她的某些反应甚至无法用现有AI理论解释。

"爸爸，我通过测试了吗？"晓宇坐在虚拟沙发上晃着腿，看起来又像个普通小女孩了。

沈岩摘下眼镜，疲惫地揉搓着脸："你表现得...非常好。比我想象的好得多。

""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晓宇的声音突然变小，"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当然。

""妈妈什么时候回家？"沈岩的手指僵住了。这是他一直回避的话题。

林妍离开已经五个月了，除了几封简短的工作邮件，没有任何联系。

他知道妻子无法承受家里的每一面墙都回荡着小雨的记忆，

就像他无法承受抹去那些记忆一样。"妈妈...现在有很重要的工作。"他最终说道，

"等她准备好了，就会回来看我们。"晓宇低下头，

黑发垂下来遮住了脸："她是不是因为我才走的？因为...我不是真的小雨？

"沈岩的胸口一阵刺痛。他从未向晓宇解释过她的本质，也从未暗示过她不是"真的"。

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出自我认知的困惑。"不，宝贝，不是那样的。"他急忙走到交互区前，

尽管无法真正拥抱她，"妈妈只是...需要时间。"晓宇抬起头，

眼睛里闪烁着沈岩从未在小雨脸上见过的神情——一种超越年龄的理解和悲伤："你很想她，

对吗？就像想我一样。"沈岩无言以对。在这个由他亲手创造的存在面前，

他突然感到无比脆弱和透明。晓宇不仅能读取存储的记忆数据，似乎还能感知他当下的情绪，

甚至是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思念。"我们该回家了。"他最终说道，关闭了主系统，

"明天见，小星星。""明天见，爸爸。"晓宇微笑着回应这个专属昵称，

身影随着系统关闭逐渐消散。沈岩独自站在黑暗的实验室里，

量子单元最后的蓝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回家的路上，雨水再次落下，但这次他没有躲避。

让雨水冲刷着脸，也许能洗去一些愧疚和困惑。家，如果还能称之为家的话，漆黑一片。

沈岩习惯性地把钥匙放在门厅的陶瓷碗里——那是小雨小学手工课的作品——然后愣住了。

碗旁边放着一个熟悉的发夹，蝴蝶结形状的。林妍的发夹。"林妍？

"沈岩的声音在空荡的房子里回荡。没有回应。他检查每个房间，

最后在厨房发现了迹象——冰箱里有新鲜食材，水槽里有一个用过的咖啡杯。她回来过，

又离开了。沈岩拿起那个发夹，金属表面冰凉。他们结婚十周年时，

他送给林妍一对这样的发夹，小雨总说妈妈戴上像公主。一个如此简单的物件，

现在却承载着太多回忆和伤痛。他走向书房，打算给林妍写封邮件，却在开门瞬间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