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浮动着酒精、香水,还有一点点颓靡的甜腻气息。
震耳的音乐敲打着鼓膜,舞池里人影晃动光斑交错,一切都带着一种模糊又不真切的喧嚣。
二楼包间里,方珺烟一杯接着一杯的灌伏特加,混着眼泪干的相当豪迈。
“行了珺烟,为那种渣男不值得!”
坐在旁边的余萱恨铁不成钢地把一杯橙汁“咚”地放在她面前,试图换掉她手里那杯快见底的酒,“听我的,回去就把他那点破行李扔出去,换锁,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昨天余萱发来的那段视频像根刺狠狠地扎在方珺烟心上——在她那栋宽敞明亮的别墅客厅里,她精心挑选的进口沙发上,何宇和一个陌生女生纠缠在一起。
余萱愤怒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珺烟你可看好了!
这王八蛋趁你去外地拍摄带人回来,我都录下来了,快醒醒吧!”
两年,她供他吃穿住行,看他一次次创业失败像个无底洞,甚至帮他还掉滚到了三百多万的债务。
她以为那是风雨同舟,结果呢?
是***裸的欺骗!
“萱萱……”方珺烟抬起头,蒙了水汽的眼圈通红,素净的脸庞在昏暗灯光下越发的明艳动人,却写满了心碎和茫然,掺了鼻音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就像被揉碎了,“我就是……就是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笑话什么笑话!”
余萱气到怒拍桌子,“这种渣男就该下地狱!
你可倒好,光顾着伤心连骂都不敢骂一句,你就是平时看起来太好说话,太好欺负了,才让他觉得能骑到你头上为所欲为!”
“我没有!”
方珺烟猛地坐首身体,酒精和委屈混合着冲上头顶,烧得她脸颊发烫。
她平时酒量不错,但今天实在喝得有点猛,眼前的东西都开始有点晃。
“我哪里好欺负了?
我……我恨不得现在就撕了他!”
她抓起手边的那瓶伏特加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邪火。
“光想有什么用!”
余萱把她的酒瓶抢下来,也想让她好好的出口气,“有本事你现在就打给他指着鼻子骂,把他做的那些烂事,一件件一桩桩全给他抖落出来!
让他也知道知道你不是面团捏的!”
对,骂他!
方珺烟被余萱激得热血上头,酒精让她的理智摇摇欲坠。
凭什么她要在这里默默舔伤口,何宇那个***,应该知道她方珺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要让他听见自己的愤怒和委屈!
“打就打!”
她几乎是恶狠狠地抓起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的光刺得她眯了眯眼,指尖带着酒后的微颤,却异常固执地凭着一腔愤懑拨出了那个熟记的号码。
嘟嘟……嘟嘟……等待接通的忙音像鼓点敲在心上,方珺烟用力攥紧了手机,指关节泛白。
漫长的几秒后,嘟声停了。
通了!
所有的委屈、愤怒、被欺骗的痛楚瞬间找到了出口。
她甚至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像点燃的炮仗对着手机那头就炸开了,带着破碎哭腔的声音瞬间压过了背景噪音,听起来惨兮兮的却又异常清晰。
“何宇!
你……你个***!”
眼泪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方珺烟发起一连串的控诉,“我供你吃供你住,连你欠的三百多万债都替你还了!
你怎么敢,怎么有脸带别的女生回我家还睡我的沙发!
你当我方珺烟是什么?
是你养在鱼塘里最蠢、最好骗的那条鱼吗?”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控诉的字句却带着一种被深深伤害后的近乎礼貌的质问:“你摸摸你的良心,它不会痛吗?
当初是谁抱着我哭,说全世界只有我对你好?
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好的?
用背叛?”
————三分钟前深城,璟鸣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星河夜景,而室内天花板上那盏冷白的灯还在不知疲倦地加班加点,照亮了桌后男人冷俊的侧脸轮廓。
顾林沉正专注地看着笔记本屏幕上的一份项目评估报告,放在一旁的私人手机却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
一个陌生号码。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移开屏幕,食指习惯性地划开接听打开免提,继续浏览报告,自动录音按钮紧跟着进入工作状态。
然而,预想中的“你好”或推销广告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生带着哭腔的强烈控诉,瞬间撕裂了办公室的宁静:“何宇!
你……你个***!”
顾林沉滑动鼠标的手指骤然顿住,英挺的眉峰蹙了蹙,冷淡地提醒对方“打错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被开闸洪水般的话语淹没的一个尾音都不剩,那带着酒精的麻痹和心碎的哽咽越发汹涌:“……供你吃供你住……三百多万债都替你还了……带别的女生回我家睡我的沙发?
……你当我方珺烟是什么?
……最蠢、最好骗的那条鱼吗?”
“……摸摸你的良心它不会痛吗?
……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好的?
用背叛?”
信息量巨大得令人侧目。
吃软饭、高额债务、替还债、劈腿……顾林沉轻挑眉,素来冷静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诧异。
商场尔虞他诈见多了,但这种级别的,深夜误拨的情感狗血剧还是头一遭。
他放在键盘上的手收了回来,录音的红点无声闪烁,挂断键就在指尖。
没按下去。
一方面录音开着,贸然挂断的话,万一这女生真出什么事这通电话反而可能成为证据,毕竟就对方这精神状态着实不太好,而他讨厌计划外的麻烦。
另一方面吧,这控诉方式有种奇特的撕裂感。
明明骂着***,字字如刀,可声音里那种肝肠寸断的哭腔,那种被全世界辜负的委屈,甚至带着点诡异的礼貌质问的反差,让顾林沉觉得荒谬之余生出了一丝好奇,既然录着,听听也无妨。
他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座椅里,长腿交叠,一手支着额角,目光重新投向电脑屏幕。
只是眼角的余光,会不自觉地扫向那个持续传出悲愤哭诉声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