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弹指一瞬，却又漫长得像是把血肉一点一点磨碎在冰冷的石碾上。

顾尘捻了捻指腹，干燥得能搓出细沙，眼前是“海天云境”会所流光溢彩的巨大logo。

今晚，白家老爷子七十大寿，云京名流云集。

他本该是今晚的主角之一——至少，在五年前他刚踏入云京时，所有知情人都如此认定。

他缓步走向那璀璨却陌生的宴厅大门，像一粒无意间被风卷入华美画境的尘埃。周遭的世界早已被擦拭得锃亮，豪车鳞次栉比，光可鉴人，身着高定礼服的男女矜持而疏离地交谈。而顾尘，五年足够将曾经锐利的棱角磨平，打磨出一副沉默甚至略带疲惫的壳。他步履沉稳，只穿一身洗得发白熨帖的工装，在这片衣香鬓影里格格不入，如同一块突兀的补丁，引来无数道探究、轻视又迅速移开的目光。

“那位就是给白家三小姐开了五年车的司机吧？”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飘进耳朵。

“可不就是那个赖着婚约的穷司机吗？脸皮真够厚的，这种场合也敢来。”

“听说白小姐今天要和那位真正的贵公子订婚了……”

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水、顶级雪茄和金钱权力混合成的醉人甜香，那些毫不掩饰的议论像是小针，密集却不深地扎在顾尘麻木的心头。他置若罔闻，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轻易地捕捉到大厅中心、水晶吊灯下最明亮的光晕里站着的两个人。

他的未婚妻，云晴。五年了，她像被时光精心雕琢过，褪去最后一丝青涩，美得璀璨夺目。一袭剪裁完美的冰蓝色露肩长裙，勾勒出玲珑起伏的曲线，颈间一颗稀世的蓝钻项链熠熠生辉，映衬得她肌肤胜雪，眉宇间那点从小被捧在云端养成的高傲，已经沉淀成一种俯瞰众生的疏离与漠然。此刻，她正挽着身边男人的手臂，微微侧着头，笑容明媚温婉，仿佛能融化一切坚冰。

那个男人，一身铁灰色的手工西装，昂贵面料勾勒出挺拔的身形，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自信微笑，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金丝眼镜后狭长的眼眸扫视全场，带着审视猎物般的掌控感。他抬手，轻轻拍了拍云晴挽在他臂弯的手背，姿态亲昵而自然，如同宣示***。

白岩昌，白家现任话事人的二儿子，近来风头最劲的接班人，据传已被内定为下一任家主。也是云晴今晚将要正式对外承认的未婚夫。

顾尘的步子停了，隔着人海，静静看着。心脏深处某个角落，传来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微弱碎裂声。五年隐姓埋名，蛰伏在白家最边缘，像一个彻底的影子、一个尽职尽责的工具人，所有的付出最终化为灰烬，无声飘散在未婚妻冰冷的审视里，被那个顶着他曾经允诺的“家主”身份的男人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