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窗外，城市华灯初上，霓虹流光溢彩，映照在巨大落地玻璃上，再无声无息地被吸进林峰电脑屏幕的深渊里。一行行代码在视网膜上飞速流淌，冰冷、精确、永无止境。键盘敲击声在死寂的格子间里空洞地回响，像某种机械昆虫不知疲倦的啃噬。林峰的手指有些僵硬，悬在回车键上方，屏幕幽幽的蓝光映着他眼下的乌青和微微干裂的嘴唇。胃里一阵熟悉的、带着酸气的空虚感翻搅上来，提醒他晚饭又错过了。他瞥了一眼屏幕右下角——23:47。又一个透支的夜晚。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在昏暗的桌面一角显得格外刺眼。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国际号码。

“林峰先生，经严格评估，您的技术能力完全符合‘星辰科技’海外技术中心缅北分部高级研发工程师岗位要求。诚邀您加入，年薪80万起税后，项目分红另计。请尽快回复确认意向，公司将安排专车接机及一切入境手续。星辰科技，筑梦全球！”

80万。税后。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林峰疲惫的神经里。他猛地直起身，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心口的位置，血液似乎被这串数字骤然加热，撞击着胸腔。母亲那张日渐消瘦、被病痛刻满皱纹的脸庞毫无征兆地浮现在眼前，还有主治医生平静话语下那份沉甸甸的催款通知单的重量。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却压不住那股灼热。他颤抖着手指，几乎是本能地敲下了回复：

“确认意向。林峰。”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清脆响起，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竟显得有些惊心动魄。林峰靠在椅背上，后脑勺抵着冰凉的椅背塑料，闭上眼。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像一个巨大而虚幻的梦境。他感到一阵眩晕般的亢奋，仿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点燃了，烧得噼啪作响。他一遍遍咀嚼着那串数字，80万，税后……母亲的药费、欠下的债务……似乎都在这一串冰冷的符号里找到了出口。他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再次点开那条短信，目光贪婪地逡巡着每一个字，试图从中汲取更多确认的暖意。星辰科技……缅北……海外……每一个词都裹着金箔，闪闪发光。

三天后，一辆沾满泥泞的黑色越野车粗暴地碾过坑洼泥泞的土路，将林峰从一场昏沉的浅睡中颠醒。车窗外，低矮破败的铁皮屋杂乱无章地堆叠着，污水在泥地里肆意横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几个眼神空洞、衣衫褴褛的男人蹲在墙角，像被随意丢弃的垃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粘稠的异样感，压得人喘不过气。这和他想象中的“科技园区”相去甚远，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恐惧，像细小的蛇，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的脊椎。

“到了。”副驾驶上一个剃着青皮头、脖颈纹着狰狞蝎子图案的壮汉闷声道，声音粗粝得像砂纸摩擦。他推开车门跳下去，动作带着一股不耐烦的蛮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