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深秋,54岁的林秀芬坐在公司的保洁间里,就着保温桶里的热水啃着馒头。
同公司的保洁许凤看到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林姐,你拿着双工资,
女儿的大事也解决了,还这么拼干嘛呀!中午还就吃个馒头,存那么多钱干嘛呀,
生不带来 死不带去的!”林秀芬将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哎呀,趁现在能干的动就多干一点。
”说完便拿着工具,准备前往下一位雇主家。骑着电瓶车的林秀芬也想不通,
她的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但是丈夫那说不清道不明却越还越多的巨额债务,
女儿也时不时的吵着、闹着找她拿钱去补贴婆家。桩桩件件,都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深秋的太阳毒辣的不像话,林秀芬的眼睛被阳光刺的睁不开,她只觉眼前一黑,
在意识沉下去的前一秒,林秀芬只有一个念头“上辈子砍多乌龟,这辈子都是来要账的。
要是可以重来一次……”随即,是万籁俱寂。
……“……呜……妈妈……妈妈醒醒……呜……妈妈快醒醒……”细嫩又带些执着的掩泣声,
像一根细细的线,倔强地钻进那浓稠的黑暗里。眼皮重得像压了两块砖,林秀芬挣扎着,
用尽全身力气掀开一条缝。模糊的视野里,一个扎着歪歪扭扭羊角辫的小脑袋正趴在她枕边,
小肩膀一耸一耸的。就在小女孩抬头的一瞬间,林秀芬看着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
这分明是她女儿王晓楠五六岁时的模样!林秀芬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就快要跳出喉咙来。
“哭、哭、哭!哭丧呢?”一声不耐烦的呵斥如炸雷般响起,
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难以掩盖火气。林秀芬循着声音僵硬地转动脖颈,
视线越过女儿的小脑袋,落在了门口。嫂子张桂兰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穿着睡衣,叉着腰,
那张脸拉得老长,眉宇间是积年的刻薄和疲惫。“干嘛呢,干嘛呢!一大早就哭哭哭。
我和你哥马上出车了,要是出啥事情,你们负责吗?”她嘴里喷着唾沫星子,
手指几乎要戳到林秀芬脸上,“没用的东西,大人不顶用,小娃娃也只会哭。
这家迟早被你哭败!”每一句刻毒的咒骂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林秀芬的耳朵里。
她猛地闭上眼,再睁开,目光死死盯在床头柜上那个巴掌大的旧台历。廉价粗糙的塑料壳,
红色的数字却刺得她眼球生疼——2000年,7月26日。千禧年!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被哥嫂当作免费保姆、被丈夫欺瞒,被女儿当血包,暗无天日的起点?前世种种,
如排山倒海般涌进脑海。因为嫂子一句“晓楠还小,你们都出去打工,谁来带晓楠?
不如你就在家照顾孩子,晓婷也可以顺带一起吃个饭。我和你哥出菜钱。
”她便留在家里像个陀螺一样转了十几年,从一开始的只做午饭,到后面帮忙拖地,
甚至连哥嫂的衣服都让她洗。每天做不完的饭,拖不完的地,连一开始说好的买菜钱,
也因为嫂子的一句“都是一家人”后来也是她一个人承担。
就这样还是要忍受嫂子无休止的挑剔和谩骂。后来女儿大了点,她出去打零工,
钱还没捂热乎就被丈夫王建军以各种名目“借”走,最后留下一***几十万的烂债,
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现在懂事的女儿,长大竟也变成了个恋爱脑。
掏心掏肺地爱着一个男人,掏空了娘家去填补那个无底洞一样的婆家,
落得一身伤……而她林秀芬,一辈子不是替丈夫还钱,就是贴补女儿,
最终像头耗尽气力的老牛,倒在了2023年的深秋。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随即又被一股熊熊燃烧的、几乎要将她焚毁的怒火取代。凭什么?!
凭什么她林秀芬的人生就要这样被榨干、被践踏、被无声地抹去?“发什么呆呢!
快去做饭了!”张桂兰见她不吭声,声音陡然拔高,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就要来掀她的被子。
就在那只带着薄茧的手即将碰到被角的刹那,林秀芬猛地坐了起来!她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
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掀开身上的薄被,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她的目光越过张桂兰那张因惊愕而扭曲的脸,
落在客厅角落里那个沾满油污的旧围裙上——那是她前世十几年如一日、如同枷锁般的象征。
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
在闻声探出头来的哥哥林建军和嫂子张桂兰错愕的目光中,她一把抓起那条油腻腻的围裙。
“嗤啦——!”一声刺耳的裂帛声骤然响起,划破了清晨令人窒息的沉闷。
林秀芬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围裙狠狠撕开!粗糙的布料在她手中脆弱得像纸片,
瞬间裂成两半。“要死啦!”张桂兰惊叫出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林秀芬看也不看他们,
将那两块破布狠狠扔在地上,扬起一阵微尘。她抬起头,目光像淬了火的刀子,
直直钉在张桂兰和林建军脸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一字一顿砸在地上:“这保姆,谁爱当谁当!老娘不伺候了!”说完,
她一把捞起旁边还在抽泣、完全被吓懵了的女儿王晓楠,紧紧抱在怀里,
挺直了那根被生活压弯了太久的脊梁,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弥漫着腐朽油烟味的“家”。
身后,是张桂兰气急败坏的尖叫和林建军难以置信的怒骂,嗡嗡作响,
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再也刺不进她的耳膜。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
带着自由的味道,也带着未知的硝烟气息。---王建军蹲在工地角落的水泥袋上,
嘴里叼着半截熄灭的廉价烟卷,黝黑的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愁苦和疲惫。
眼前这堆乱七八糟的工具和半拉子工程,就是他全部的家当和指望。听见脚步声,
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到抱着女儿走进来的林秀芬,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你咋跑这儿来了?”他瓮声瓮气,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工地上灰大,脏!
你赶紧带晓楠回去!”林秀芬没在意他语气里的嫌弃,
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毛坯房——***的红砖墙,满地灰白的粉尘,
刺鼻的石灰水味道混杂着劣质油漆味直冲鼻腔。她抱着女儿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
那浑浊的空气呛得她喉咙发痒。“哥嫂那边,我不干了。”她开口,声音不大,
却异常清晰平静,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啥?!”王建军像被针扎了***,
猛地从水泥袋上弹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烟***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不干了?
你疯了吧林秀芬!你不干那活儿,咱家吃啥喝啥?晓楠上学谁照顾?
你……”他手指哆嗦着指向林秀芬,又气又急,仿佛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你一个女人家,不在家好好待着,跑出来瞎搅和什么?!”林秀芬任由他吼,
脸上没什么表情。等他那股邪火发泄得差不多了,她才抬眼,
目光平静地迎上王建军焦躁愤怒的眼神:“我跟你干。做装修。”“你?
”王建军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她,
那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是拎得动灰桶还是扛得动水泥板?
快别给我添乱了行不行?你赶紧回去给嫂子赔个不是,求她让你接着干!”他烦躁地挥挥手,
像赶苍蝇一样。“我能学。”林秀芬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
“拌灰、递砖、打下手、收拾工具,别人能干的我也能干。我还不要工钱,
管我和晓楠口饭就行。”她顿了顿,看着王建军那张因愤怒和难以置信而扭曲的脸,
声音低沉却倔强的补了一句,“要么我跟你干,要么,我带着晓楠另找活路。
”“另找活路”四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王建军心里。他猛地噎住,剩下的话全卡在喉咙里。
看着林秀芬那张异常平静却透着决绝的脸,
再看看她怀里懵懂无知、依赖地搂着她脖子的女儿,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隐隐的恐慌攫住了他。他烦躁地抓了抓油腻的头发,原地转了两圈,
最终泄了气似的一***坐回水泥袋上,狠狠啐了一口:“行!行!你行!林秀芬,你就作吧!
到时候别哭爹喊娘地叫苦!”林秀芬没再说话。
她默默地把女儿安顿在角落一个相对干净、铺了块破麻袋的地方,低声叮嘱了几句。然后,
她挽起那身洗得发白、早已不合身的旧衬衫袖子,
目光投向地上那个沾满干涸水泥浆的沉重灰桶。第一步,是学着拌灰。
沉重的袋装水泥搬不动,她就半袋半袋地拖。砂子倒进搅拌机,
扬起的灰尘瞬间糊了她满头满脸,呛得她剧烈咳嗽,眼泪鼻涕一起流。
王建军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撇着,带着嘲讽。她咬着牙,抹一把脸,继续。水加多了,
灰浆稀得像汤;水加少了,又干得拌不开。汗水混着灰泥,
在她脸上冲出一道道滑稽又狼狈的沟壑。手指被粗糙的水泥袋边缘划破,渗出血珠,
混进灰浆里,瞬间消失不见。指甲缝里,很快就被黑灰色的泥浆填满,再也洗不干净。递砖,
听起来简单。可那红砖粗糙沉重,棱角分明。她一次只能搬三四块,手指被砖边磨得生疼,
掌心很快磨出了水泡,又磨破,钻心地疼。一趟趟往返,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紧紧贴在身上,又冷又黏。腰像是要断掉,每弯下一次再直起来时,
都伴随着骨头不堪重负的声响。有一次她脚下一滑,几块砖脱手砸在地上,
碎裂的声音惊得角落里的晓楠哇哇大哭。王建军闻声冲过来,看到一地狼藉,
心疼得直抽冷气,破口大骂:“败家娘们!你眼睛长后脑勺了?搬砖都干不来,
这砖不要钱啊?!”林秀芬没辩解,只是默默蹲下去,一块一块地捡拾地上的碎砖。
碎砖的棱角再次划破她满是水泡和血痕的手掌,血混着泥灰,滴落在水泥地上。她咬着下唇,
硬生生把喉咙口的腥甜和眼眶里的酸涩逼了回去。清理建筑垃圾更是苦役。
碎砖烂瓦、凝固的水泥块、废弃的包装袋、厚厚的粉尘……她用铁锹铲,用簸箕端,
一趟趟运到楼下指定的垃圾点。沉重的垃圾压得她步履蹒跚,
汗水顺着额角、鬓角不停地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飞扬的灰尘无孔不入,
钻进她的鼻孔、喉咙,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一天下来,她浑身像是散了架,
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嗓子眼干得冒烟,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晚上回到他们租住的那个只有十平米、阴暗潮湿的城中村小单间,王建军早已睡得鼾声如雷。
林秀芬却挣扎着爬起来,借着窗外昏黄的路灯光,艰难地打来一盆温水。
她小心翼翼地脱下被汗水、灰泥和血渍浸透的衣裤,忍着刺骨的酸痛,一点点擦洗身体。
盆里的水很快变得浑浊不堪。她看着自己那双原本还算细腻的手,如今布满了水泡和破口。
指甲缝里塞满了洗不掉的黑色污垢,指关节红肿粗大,像枯树的根。
手臂上、腿上布满了被磕碰出的青紫淤痕。镜子里那张脸,灰扑扑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
眼角不知何时已悄悄爬上了细纹,憔悴得像个四十岁的妇人。可她才二十八岁啊。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前世的辛酸,今世的挣扎,
所有的委屈和疲惫在这一刻汹涌而至,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猛地低下头,
把脸深深埋进那盆浑浊的脏水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抖动起来。没有嚎啕大哭,
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从水底闷闷地传出,如同濒死小兽的哀鸣,
被这间狭小破败的屋子囫囵吞下,不留一丝痕迹。滚烫的泪水混进冰凉肮脏的洗澡水里,
消失无踪。---日子在沉重的灰桶、粗糙的砖块和无穷无尽的粉尘中缓慢爬行。
林秀芬像一株被扔在盐碱地的野草,拼着命地向下扎根,向上挣扎。手上的水泡破了又起,
起了又破,最终磨成一层厚厚的老茧,成了她新的“手套”。胳膊上的酸痛从尖锐变得钝重,
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拌灰的水泥比例,在一次次的失败后,终于被她拿捏得分毫不差,
灰浆均匀细腻。递砖的动作从笨拙迟缓变得精准稳定,她甚至能一次稳稳当当地搬上六七块。
清理垃圾时,她摸索出了省力的技巧,知道怎么用巧劲把沉重的碎块撬动、归拢。
王建军最初那点冷眼和嘲讽,在她日复一日沉默而坚韧的劳作面前,渐渐失去了着力点。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曾经在他眼里“细胳膊细腿”、只配在家做饭带孩子的女人,
竟然真的撑了下来,而且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帮手。林秀芬不仅手脚麻利,
更有着一种他王建军缺乏的细致和耐心。“建军,这插座底盒的位置,
图纸上标的是离地三十公分,你刚才打的孔,我看着好像高了点?”林秀芬放下手里的灰桶,
指着墙上一个刚开好的槽口,语气平和地提醒。王建军正叼着烟,提着冲击钻,
闻言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差不多得了!高了矮了点有啥关系?装上插座面板不就盖住了!
别鸡蛋里挑骨头,耽误工夫!”“面板能盖住底盒,”林秀芬没退让,
指着旁边预留的穿线管,“可线管是直的,底盒位置偏了,线管就得斜着拐弯,一是难看,
二是以后万一要换线,抽都抽不动。主家现在可能不懂,等住进来发现问题,麻烦就大了。
”她说着,拿起卷尺,仔细量了量,“看,高了差不多两公分。趁水泥没干透,
现在改还来得及。”王建军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他干这行全凭经验和一股蛮力,
哪里想过这么多弯弯绕绕?看着林秀芬平静却坚持的眼神,再看看那确实有点别扭的槽口,
他烦躁地掐灭了烟头,骂骂咧咧地拿起工具:“行行行!就你事儿多!改!改!
”嘴里不情愿,手上却老老实实地去修正那个偏差。类似的事情越来越多。贴瓷砖时,
林秀芬会反复检查墙面的平整度,哪怕一点小小的凸起,她也要王建军用砂纸磨平,
确保瓷砖贴上去严丝合缝。刷乳胶漆前,
她会仔仔细细地把墙角、窗框边缘用美纹纸保护得妥妥帖帖,一点缝隙都不放过,
避免油漆污染。客户随口提了一句怕孩子磕碰,她就默默记下,
在打磨所有家具和门框的尖角时,格外用心,把棱角磨得圆润光滑。这些细节,
在粗枝大叶的王建军看来纯属“浪费时间”、“瞎讲究”。他常常抱怨:“秀芬,
差不多得了!谁趴地上看墙角啊?主家给了多少钱,值得你这么折腾?
”林秀芬往往只是埋头干活,偶尔才回一句,声音不高却清晰:“活干好了,人家才看得见。
口碑,是咱自己挣的。”她心里清楚,这口碑,是她和女儿未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容不得半点马虎。汗水不会白流,细致终有回响。王建军“老王装修”的名声,
像投入池塘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比预想的要快、要广。
是那个被林秀芬坚持修正了插座底盒位置、又对打磨得光滑圆润的家具棱角赞不绝口的老师,
热心地把他介绍给了自己同样准备装修新房的同事。接着,那个挑剔的医生夫妇,
对瓷砖平整度和墙面漆的完美收边惊讶不已,
又把他推荐给了刚退休、准备翻新老房子的邻居。“老王啊,你这活做得是真细!
”老教师拍着王建军的肩膀,由衷地夸赞。“王师傅,我家那点小要求,
林姐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墙角保护得,一点漆都没蹭上,太省心了!
”医生太太笑着对林秀芬点头。王建军听着这些夸赞,黝黑的脸上起初是愕然,
随即慢慢堆起了笑容,那笑容越来越大,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他挺直了腰板,
嗓门也不自觉地洪亮起来,拍着胸脯保证:“应该的应该的!咱干活,
就得对得起主家的信任!您放心,咱干活包您满意!”活儿像滚雪球一样涌来。
原本只有王建军一个光杆司令,偶尔叫个散工帮忙的局面,彻底改变了。他开始雇人了。
先是叫了老家一个远房表弟来当小工,接着又招了两个有点经验的泥瓦匠。工具也鸟枪换炮,
添置了新的电锯、打磨机,甚至租了一辆小货车专门拉材料。
王建军不再需要亲自扛水泥、拌灰浆了,他成了名副其实的“王老板”,
主要负责联系业务、谈价钱、买材料,在工地上背着手溜达,指点江山。变化悄然滋生。
口袋里有了活钱,王建军的腰杆似乎一夜之间硬了起来。
他也在工友的一声声“王老板”中膨胀起来。他不再穿那身沾满油漆点子的破工装,
换上了崭新的夹克衫和皮鞋,尽管那皮鞋在工地上没两天就蒙了灰。说话时,
下巴习惯性地微微抬起,眼神里多了些过去没有的“睥睨”。“秀芬,明天老刘家水电验收,
中午你随便弄点对付一口,我得请水电工老张吃个饭,人家介绍了好几个活儿呢!
”王建军一边对着镜子笨拙地打着一条新买的、颜色扎眼的领带,一边吩咐。那语气,
不再是商量,而是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命令。林秀芬正在小厨房里炒菜,
油烟呛得她咳嗽了两声。她没回头,手里的锅铲也没停,只是淡淡地问:“请吃饭?钱呢?
这月买材料的钱、给几个工人的工钱都还没结清。”王建军打领带的手一顿,
脸上有点挂不住,随即又扬起了声调:“钱钱钱!就知道钱!
我这不也是为了拉关系、揽生意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
回头活儿来了,钱不就来了?赶紧的,给我拿五百!”他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林秀芬关了火,转过身,腰上还系着那条沾着油渍的旧围裙。她没有看王建军伸出的手,
目光平静地落在他那张因酒色和新添的“老板”派头而微微泛着油光的脸上。她解下围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