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升职总监那天,我抱着纸箱站在公司楼下。
>她电话里兴奋说年薪翻倍时,我正把“失业”咽回肚子。
>开始假装上班,躲在咖啡厅刷招聘网。
>直到看见她和新来的帅哥总监一起健身。
>那晚她孕吐,我盯着日历:失业第三周。
>“孩子是他的?”我把B超单摔在桌上。
>她愣住,突然笑出眼泪:“那是我表哥...公司刚收购他家健身房。”
>产房外,表哥拍我肩:“妹夫,你被裁那天我就想说了——”
>“我司缺个运营总监,年薪是你之前三倍。”
>护士抱着皱巴巴的婴儿出来时,我对着他嘀咕:“欢迎来到这个裁员率30%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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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箱的硬角狠狠撞在电梯冰冷的金属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像块石头砸进了深水里。里面那盆养了六年的绿萝猛地一颤,细长的藤蔓慌乱地擦过纸箱边缘,几片叶子委委屈屈地蜷缩起来。六年前,它还是个蔫头耷脑的小可怜,是我从茶水间垃圾桶边上顺手捞起来的,浇点水,放在工位隔板上,居然就这么顽强地活了下来,越长越盛,藤蔓垂下来,几乎成了我那方小天地的一道绿色门帘。同事们都说它旺我。旺我?我低头看着纸箱里那些同样属于我的、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的东西——一个印着公司logo的马克杯边沿还残留着没洗干净的咖啡渍、一个廉价的塑料相框里面是我和林晓结婚时傻乎乎的合影、几本翻得卷了边的行业报告…它们拥挤在一起,像一群被赶出家门的流浪狗,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我,陈默,三十五岁,勤勤恳恳在这家业内也算叫得上名号的公司干了八年,今天,被优化了。HR那个永远挂着职业微笑的姑娘,语速快得像在念免责声明:“陈哥,公司架构调整,市场部整体收缩…感谢您多年的付出,补偿金会按N+3走,尽快打到您卡上。” 那笑容,假得让人想把纸箱扣在她头上。
电梯平稳下行,数字无情地跳动。金属墙壁光洁如镜,映出一张疲惫、茫然又强装镇定的脸。那是我。镜中的男人穿着熨帖的灰色衬衫,领带一丝不苟,仿佛只是寻常下班。只有我自己知道,衬衫后背被冷汗洇湿的一小片,正紧贴着皮肤,黏腻冰凉。
走出公司那座冷冰冰的玻璃大厦,五月的阳光劈头盖脸砸下来,明晃晃的,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热烈。我抱着那个沉甸甸的纸箱,像个突兀的闯入者,茫然站在人行道边。西装革履的人群从我身边匆匆流过,汇入地铁口那张巨大的、吞噬一切的嘴。他们的目标清晰而笃定,衬得我像个被遗弃在路边的、装满垃圾的纸箱。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像条濒死的鱼,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两个字:“老婆”。林晓。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喉头那块哽住的东西往下压了压,才划开接听。
“老公!” 林晓的声音像刚开瓶的香槟,带着抑制不住的气泡,每一个音节都跳跃着,几乎要冲破听筒,“你猜怎么着?定了,刚签的字,市场总监,我的了!” 背景音嘈杂得厉害,有清脆的碰杯声,有模糊却热烈的欢呼尖叫,像一场小型狂欢的现场直播。
“真的?” 我的声音有点飘,努力往上提了提,试图染上一点她那种纯粹的喜悦,“太好了晓晓,太棒了!”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肋骨。纸箱的硬角硌着我的肋骨,隐隐作痛。
“当然是真的!” 她还在兴头上,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年薪,翻倍,翻倍啊陈默,以后换季你想买那件看中好久的风衣,不用再纠结了,我们周末去吃那家新开的日料,庆祝一下,对了对了,晚上等我回来,开那瓶你藏着舍不得喝的…”
她的话语像一串串轻盈的肥皂泡,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而我,抱着那个装满失败证明的纸箱,站在喧嚣的街头,只觉得周遭的一切声音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地铁报站的冰冷女声机械地重复着,公交车靠站的刹车发出刺耳的摩擦音,汇成一片模糊而遥远的噪音。我张了张嘴,那个沉甸甸的词——“失业”——就在舌尖上打转,带着铁锈般的苦涩。
“嗯,好,等你回来。” 我最终只是应了一声,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晓晓,恭喜你。真的。”
电话那头似乎顿了一下,也许是我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老公?你…没事吧?声音怎么有点…”
“没事!” 我立刻截断她的话,声音拔高了一度,显得有点突兀,“信号不太好,这边太吵了。晚上回家说,你先忙你的,好好庆祝!” 没等她再说什么,我几乎是有些慌乱地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听筒里瞬间的寂静,比刚才所有的噪音加起来还要震耳欲聋。我盯着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又看看怀里这个该死的纸箱,一股巨大的荒谬感猛地攥紧了我。我的妻子正在云端庆祝她职业生涯的巅峰,而我,正抱着我职业生涯的坟墓。
不能告诉她。这个念头异常清晰、强硬地占据了我的大脑。至少,现在不能。在她最闪耀的时刻,我不能像一个突然断电的灯泡,拖垮整个房间的光亮。男人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