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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细雨织成了一张灰蒙蒙的网,无声无息地罩住了朱红的宫墙和金黄的琉璃瓦。

宫门前那条平日里车水马龙的大道,此刻被一辆辆青篷马车塞得满满当当。车门打开,

一个个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少女被扶下来,她们脸上精心描画的胭脂水粉,

被雨水和泪水冲刷得沟壑纵横,嘤嘤的哭泣声低低地混在雨丝里,仿佛不是来选妃,

倒像是排着队赶赴一场盛大的葬礼。姜梧撑着那把半旧的青竹伞,

慢悠悠地从自家那辆寒酸的马车旁踱过来,

嘴里还“嘎吱嘎吱”地嚼着一大块琥珀色的麦芽糖。那甜丝丝的焦香气息顽固地钻进鼻孔,

让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一扣。她嚼得旁若无人,在一众悲悲切切、愁云惨雾的秀女堆里,

显得格外扎眼。负责登记的老嬷嬷眼皮耷拉着,坐在一张小桌后,

蘸了墨的毛笔悬在名册上方,声音平板无波:“姓名?”“姜梧。”少女的声音清凌凌的,

像雨滴敲在青石板上,“生姜的姜,梧桐的梧。”“家世?”“前朝旧臣之后,如今嘛,

也就勉强挂着个书香门第的空名头,落魄了。”姜梧答得干脆,脸上没什么波澜。

那嬷嬷终于抬起了眼。眼前的少女眉目间凝着一股子与年龄不符的清冷,

偏偏嘴角又微微上翘着,带着点混不吝的笑意。那感觉,像一把裹在破布里的薄刃小刀,

刀鞘破旧,刃口却在暗处闪着幽光。嬷嬷心里“咯噔”一跳,手腕一抖,

蘸饱了墨的笔尖重重落在名册上,刷刷几下,写下了“末等采女”四个字,墨迹晕开一小团,

显得格外沉重。一块冰凉的小木牌递到姜梧手里。

她指尖摩挲过上面深深的刻痕——“采女”。宫门里最低微的尘埃。

姜梧的嘴角却无声地咧得更开了些,几乎要笑出声来。起点低?好啊,低点才有趣。

爬得太高,摔下来才真叫疼呢。她收起伞,任由细密的雨丝沾湿额发,跟着引路的小太监,

走进了那道象征着无上荣华、也吞噬了无数青春与骸骨的巨大宫门。***后宫的日子,

在姜梧看来,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难熬。前提是,你得会“摆”。

她被分到了御花园西北角一个犄角旮旯的小院子——绿萼轩。名字倒有几分雅致,

可惜地方实在促狭,得跟另外两位同样末等的采女挤在一间屋子里。那两位,一个姓林,

整日里唉声叹气,眼睛肿得像桃子;另一个姓张,则天天对着一块巴掌大的铜镜描眉画眼,

琢磨着如何“偶遇”贵人。姜梧成了绿萼轩的异类。别人天不亮就爬起来对镜梳妆,

恨不得把整盒胭脂都抹到脸上,就盼着能在御花园或者哪条宫道上“偶遇”个把主子,

她则心安理得地睡到日上三竿,直到肚皮咕咕叫才懒洋洋起身。别人不是练字绣花,

就是弹琴唱曲,她倒好,不知从哪儿弄来半截烧焦的木炭,蹲在墙角,对着剥落的墙皮,

兴致勃勃地画起王八来。一只只形态各异、憨态可掬或者说呆头呆脑的王八爬满了墙角,

成了绿萼轩一道独特的“风景”。那位姓林的采女常常坐在床边抹眼泪,

抽抽噎噎地说:“我们这辈子,是不是就这么完了?老死在这冷宫里?

”姜梧正咬着笔杆琢磨着给新画的王八添条威风点的尾巴,闻言头也不抬,

含糊不清地安慰:“完?完什么完?御膳房今儿中午的红烧酱肘子,

香得隔壁院里的猫都挠墙了!那油汪汪、颤巍巍的肉皮,那软烂入味的蹄筋……”她咂咂嘴,

成功地把林采女的眼泪勾引得变成了口水。可惜,这份“摆烂”的闲适没能持续多久。

第三天头上,姜梧正蹲在院子里研究一窝蚂蚁搬家,几个柳贵妃宫里的太监嬷嬷,

气势汹汹地闯进了绿萼轩。“哪个是姜采女?”为首的太监吊着嗓子,

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三人。林、张两位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指向墙角的姜梧。

那太监斜睨着姜梧沾着泥土的裙角和手指,冷笑一声:“贵妃娘娘懿旨!采女姜梧,

举止粗俗,毫无宫嫔体统,有损皇家颜面!罚跪两个时辰,就在这日头底下,好好醒醒脑子!

”盛夏午后的太阳,毒辣得能把人烤出油来。青石板地面被晒得滚烫,热气蒸腾着往上扑。

姜梧被按在院子中央,背脊挺得笔直。汗水像小虫子一样顺着鬓角、脖颈往下爬,

浸透了薄薄的夏衣,黏腻地贴在背上。***辣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额角突突地跳着。

脑子里却在飞快地盘算,冷静得像一泓深潭。柳贵妃?呵,柳丞相那个心狠手辣的义女!

当年参她父亲姜源“通敌叛国”最起劲的急先锋,可不就是这位柳丞相!父亲被构陷下狱,

最终屈死狱中,姜家一夕败落,这笔血债,源头就在柳家!干裂的嘴唇被舌尖轻轻舔过,

一丝铁锈般的腥味在口中弥漫开。姜梧微微垂下的眼睫遮挡下,

一点冰冷的寒芒在眼底悄然凝聚,如同淬毒的针尖。***绿萼轩闹耗子了。

这消息在后宫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宫墙深深,耗子蟑螂算个屁?不过,

贵妃娘娘宫里的耗子,那动静就有点不同寻常了。准确地说,是姜梧出手了。

白天罚跪积攒的怒火和仇恨,在寂静的夜里化作了行动力。她没费多大劲儿,

就在绿萼轩潮湿的角落里,用一块油汪汪的酱肉皮引来了两只肥硕的灰耗子。

姜梧下手快准狠,用厚布包着手,一把掐住耗子的脖子,没让它们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一只,被她用细绳捆了腿脚,趁着夜色,

熟门熟路地溜到贵妃寝宫后窗下——那里有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透气孔。

她把那只吱吱挣扎的肥耗子,

精准地塞进了柳贵妃最心爱的那只通体碧绿、价值连城的翡翠枕头里。隔着薄薄的枕套,

耗子惊恐的抓挠声清晰可闻。另一只,姜梧处理得更“细致”。

她摸到御膳房后面专供贵妃小厨房的杂物堆,找到了那个常年给贵妃炖滋补汤水的紫砂锅。

锅盖掀开,浓郁的参汤香气扑面而来。姜梧毫不犹豫,把另一只耗子整个丢了进去,

顺手还捡了块石头,“咚”一声把锅盖压得严严实实。做完这一切,她像一缕青烟,

悄无声息地溜回了绿萼轩,心跳得有些快,但呼吸却异常平稳。第二天,

整个后宫都被一声凄厉得能掀翻屋顶的尖叫惊醒了。那声音来自柳贵妃的寝宫——“有耗子!

啊——!”紧接着,是宫女太监们慌乱的奔跑声、尖叫声、打砸声。柳贵妃花容失色,

披头散发地被簇拥着跑出寝殿,脸色惨白如纸,指着那个价值不菲的翡翠枕头,

手指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扔了!快给我扔出去!烧掉!烧掉!”还没等她缓过劲儿,

御膳房那边又传来噩耗:给贵妃娘娘炖了一早上的极品血燕汤里,

浮着一只煮得稀烂、死不瞑目的耗子!柳贵妃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整个后宫彻底炸了锅,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姜梧混在闻声赶来看热闹的低阶宫嫔和宫女堆里,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趁着人群推搡混乱,

她袖子里藏着的一段剪下来的耗子尾巴特意选了看起来最恶心的一截,

被她手指轻轻一弹,不偏不倚,落进了柳贵妃寝殿窗边那尊鎏金瑞兽香炉里。

袅袅升起的沉水香烟气,很快裹挟住那点微不足道的“秽物”。接连的惊吓和恶心,

加上香炉里那点“心理暗示”,柳贵妃当夜就发起了高烧,胡言乱语,

直说殿内有“不干净的东西”缠着她。太医束手无策,最后只能顺着贵妃的话头,

说是冲撞了邪祟,需要“八字纯阳”之人贴身侍奉,以阳气镇压,方能祛除邪气,冲喜化吉。

消息传到绿萼轩,姜梧正慢条斯理地啃着一个水灵灵的脆梨。听完小太监的传话,

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利索地把梨核一扔,站起身拍了拍裙子,

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无比诚恳、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的笑容,

声音清亮地回道:“劳烦公公回禀,妾身八字极阳!从小算命先生都说我阳气旺,

鬼见了都绕道走!能为贵妃娘娘分忧,是妾身的福分!”就这样,

绿萼轩里那个画王八的末等采女姜梧,摇身一变,成了柳贵妃宫里新晋的“贴身女史”,

负责在贵妃病榻前“驱邪冲喜”。

林采女和张采女目瞪口呆地看着姜梧收拾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林采女一把抓住姜梧的手腕,

声音都在发颤:“姐妹……你,你这哪是粗俗啊……你这分明是……狗胆包了天啊!

”她搜肠刮肚,也就想出这么个词儿。姜梧笑眯眯地抽回手,拎起小包袱,

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怕什么?贵妃娘娘福泽深厚,我这纯阳之体一靠近,

保管什么妖魔鬼怪都跑光!等着我给你们捎贵妃宫里的点心回来尝尝!”说罢,

头也不回地跟着领路太监走了,留下身后两张写满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脸。

***柳贵妃的寝宫“揽月殿”,自然是绿萼轩那破屋子没法比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和名贵熏香的混合气息。

姜梧穿着一身新发的、料子明显好过采女服饰的浅碧色宫女装束,

低眉顺眼地站在贵妃那张奢华无比的紫檀雕花大床旁,手里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端砚,

正一下一下,力道均匀地磨着墨。墨条是顶好的松烟墨,磨出的墨汁乌黑油亮,

散发着一股清冽的松木香气。姜梧的动作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仿佛天生就该干这个。

然而,她低垂的眼帘下,耳朵却像最敏锐的猎犬,捕捉着寝殿内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柳贵妃倚在厚厚的锦缎靠枕上,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和虚弱,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她挥退了左右,只留下一个穿着深青色太监服、面容精悍、眼神却有些闪烁的中年男人。

姜梧认得,那是柳丞相府里的心腹管事,姓吴,以前在姜家还没倒时,远远见过几面。

寝殿里安静得只剩下墨条摩擦砚台的沙沙声,还有柳贵妃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吴管事,

”柳贵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东西……都处理干净了?

尤其是林家旧案的那些卷宗,一丝一毫的纸片都不能留!全烧了!”林家!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姜梧的心尖上。她握着墨条的手指几不可查地一僵,

呼吸瞬间屏住。那是她的外祖家!当年与姜家一同被构陷,满门抄斩的血海深仇!

那吴管事躬着身,声音同样压得极低:“娘娘放心,老爷亲自盯着办的,卷宗、证词,

连带着当年经手过的一些小吏……都处理干净了。只是……”“只是什么?

”柳贵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厉色。“只是……太子那边,似乎嗅到了点风声。

”吴管事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音,“最近东宫的人,明里暗里,在查当年一些旧档,

尤其是……关于先皇后……”“萧稷?”柳贵妃的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下的锦缎,

发出细微的撕裂声,“他敢?!一个没娘护着的崽子,还真以为翅膀硬了?盯着他!

他敢动一下,就让他跟他那短命的娘一个下场!”姜梧的心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墨条几乎要被她捏碎。她强迫自己稳住手腕,继续磨墨的动作,

但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一滴饱满的墨汁,倏地从砚池边缘溅出,

落在旁边一张铺开的雪白宣纸上。啪嗒。墨点迅速晕染开,

像一朵骤然绽开的、不祥的黑色小花。柳贵妃和吴管事的目光瞬间被这细微的声响吸引过来。

柳贵妃本就烦躁,此刻更是找到了发泄口,厉声斥道:“蠢货!连个墨都磨不好!滚出去!

”“是,奴婢该死!”姜梧慌忙放下墨条,深深垂首,一副惶恐至极的模样,

倒退着快步离开了内殿。转身的刹那,她眼底的冰冷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夜,再次降临。

揽月殿里服侍的人少了大半,只留下几个守夜的宫女太监,

也都被贵妃的怪病和接连的“邪祟”闹得心神不宁,昏昏欲睡。

姜梧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宫女服,悄无声息地避开巡夜的灯笼,再次潜入了主殿。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像一个最耐心的猎手,一寸一寸地搜索着。

博古架、书桌抽屉、妆奁暗格……她的手拂过冰冷的紫檀木,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无所获。姜梧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难道真的都毁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目光扫过贵妃那张巨大的雕花拔步床时,

一丝微不可查的异样感攫住了她。床脚内侧,紧贴着墙壁的地方,似乎有一块地砖的缝隙,

比旁边的要宽那么一丝丝。若非刻意寻找,绝对无法察觉。姜梧的心猛地一跳。她屏住呼吸,

趴下身,小心翼翼地用簪子尖端探入那道缝隙,轻轻一撬。“咔哒”一声轻响,

一块地砖应声而开,露出下方一个狭小的暗格。里面没有金银珠宝,

只有半卷残破发黄的纸册。姜梧的心跳得快要撞出胸腔。她颤抖着手,

将那半卷残册取了出来。借着月光,

她看清了册页上那刺目的鲜红印章——硕大的“通敌”二字,如同凝固的鲜血,

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息。印章旁边,是一行歪歪扭扭、带着仓促和狠戾的签名。那字迹,

姜梧在无数诏书上见过,刻骨铭心!正是当今皇帝——萧靖的亲笔!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夹杂着滔天的恨意。姜梧死死攥着那半卷残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将残册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要感受那上面承载的无数冤魂的呐喊。良久,

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江南水汽般冰凉的夜风灌入肺腑,让她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

她轻轻吹了吹册页上积落的浮尘,唇角弯起一个极致温柔的弧度,那笑容在清冷的月光下,

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妖异。“原来如此。”她无声地翕动嘴唇,

将残册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真相的血腥轮廓,终于在这幽暗的床底,

被她亲手撕开了一道口子。皇帝,柳家……一个都跑不掉。***中秋宫宴,

是后宫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丝竹管弦,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皇帝高坐御座,

柳贵妃虽病体初愈,精神不济,也强撑着坐在下首显眼的位置,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眼神却不时扫过侍立在侧的姜梧,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忌惮。

姜梧穿着和其他宫女一样的浅碧色宫装,淹没在一群环肥燕瘦、争奇斗艳的妃嫔和舞姬之中。

她负责的差事很简单,就是在宴席间穿梭,为贵人们端送瓜果点心。别人跳舞,

她端着盘子目不斜视;别人吟诗作对博取皇帝欢心,她低着头,

认认真真地给一碟金黄的蜜橘剥皮,指尖灵巧地剔去白色的橘络,将饱满的橘瓣码放整齐。

太子萧稷坐在离御座不远的位置。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金线绣着四爪蟒纹,

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他漫不经心地晃着手中的琉璃酒杯,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荡漾,眼神却像鹰隼般扫视着全场。

目光掠过那些矫揉造作的舞姿和故作姿态的吟哦,最终,

却在一个低头剥橘子的身影上停顿下来。那个身影很普通,淹没在姹紫嫣红里。

可她剥橘子的动作却异常专注、利落,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与这浮华的盛宴格格不入。

就在萧稷的目光停留的刹那,那剥橘子的宫女似乎有所感应,恰好抬起头来,

目光穿过晃动的珠帘和缭绕的烟气,直直地撞进了萧稷的眼中。那一眼,

清冷得像终年不化的雪山之巅的寒冰,剔透,却又深邃得仿佛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更深处,

似乎还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钩子,带着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

萧稷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心底无声地“啧”了一下。有意思。这双眼睛,

绝不属于一个普通的、只懂得剥橘子的宫女。他认得她,

柳贵妃身边那个新来的、据说“八字纯阳”的女史,姜梧。一个念头瞬间闪过。

萧稷手腕看似不经意地一抖,杯中美酒倾泻而出,

尽数泼洒在正端着剥好的橘子走到他席前的姜梧身上。“哎呀!”姜梧低呼一声,

浅碧色的宫装前襟瞬间被染上一大片深色的酒渍,狼狈不堪。“放肆!怎么伺候的!

”旁边的内侍立刻尖声呵斥。萧稷抬手制止了内侍,声音平稳无波,

听不出喜怒:“是孤不小心。”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梧湿透的前襟,

目光掠过她因酒液冰凉***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依旧清冷的眼,“湿了衣衫,恐着凉。

随孤去偏殿更衣。”语气平淡,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姜梧低垂着头,

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芒,顺从地应道:“是,殿下。”她放下托盘,

跟在萧稷身后,在无数道或好奇、或嫉妒、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喧嚣的宴席。

偏殿里静悄悄的,只有烛火噼啪轻响。萧稷屏退了左右,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你是哪宫的?”萧稷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剑,直刺姜梧。“回殿下,

奴婢在贵妃娘娘的揽月殿当值。”姜梧的声音平稳无波。“叫什么名字?”“姜梧。

”萧稷的眉梢几不可查地挑动了一下,像是确认了什么,

又像是被勾起了更深的好奇:“姜家人?”他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

姜梧的头垂得更低,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前朝旧臣之后,早已没落,不值一提。

”萧稷盯着她低垂的颈项,那线条优美却带着一种倔强的弧度。他沉默了片刻,

似乎在衡量她话语里的真伪。半晌,他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方素白的丝帕,递了过去,

语气缓和了些许:“擦擦吧。”姜梧迟疑了一下,才伸出微凉的手指,接过了那方丝帕。

帕子质地柔软,一角用银线绣着一个极小的、内敛的“稷”字。

她攥紧了那方还带着他体温的丝帕,指尖用力得几乎要嵌进掌心柔软的布料里。

面上依旧是那副恭顺惶恐的模样,心底却无声地冷笑:又一个……主动送上门的棋子。

只是这枚棋子,似乎格外敏锐,也格外危险。***自那日偏殿“偶遇”之后,

太子萧稷召见姜梧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理由冠冕堂皇——“问安”。柳贵妃病着,

太子关心庶母身体,每日遣贴身女史过来询问病情、代为请安,合情合理。

然而每次姜梧踏入东宫那间清雅的书房,

看到的场景都差不多:一张紫檀木棋盘摆在临窗的榻上,黑白两色的云子已经摆好。

萧稷通常已经坐在一边,手里捏着一卷书,或者只是看着窗外,听见她进来的脚步声,

才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来了?”他放下书卷,

示意她坐到对面,“今日天气不错,手谈一局如何?”姜梧没有推辞。她深知,

这棋盘就是战场,是试探,也是较量。她依言坐下,拈起一枚温润的白子。棋局无声地展开。

黑白二子在纵横十九道上激烈地绞杀。萧稷的棋风如同他的人,大开大阖,攻势凌厉,

带着一股天生的霸气和掌控欲。姜梧的棋路则截然不同,看似绵软,步步退让,

实则暗藏杀机,如蛛网般悄然布局,于无声处听惊雷。

书房里只听得见棋子落在楸木棋盘上清脆的“嗒、嗒”声。烛火摇曳,

映照着两张同样年轻却心思深沉的脸庞。几局下来,竟是互有胜负,杀得难解难分。

萧稷看着棋盘上被姜梧的白子巧妙围杀、即将覆没的一片黑棋,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随即化为激赏。他放下手中捏着的黑子,身体微微后靠,

唇边勾起一抹带着棋逢对手快意的笑容:“孤的棋艺,自问京中少有敌手。姜姑娘,

深藏不露啊。”姜梧伸出纤细的手指,稳稳地将那片被围死的黑子一一捡起,放入棋盒。

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只是拂去棋盘上的一点微尘。她抬眼,

目光平静无波地迎上萧稷带着探究和欣赏的眼神,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实:“殿下谬赞。是殿下让了妾身三子,

妾身若再不赢,岂不是辜负了殿下的好意?”她刻意加重了“好意”二字,

声音清泠如玉石相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萧稷的目光落在她捡拾棋子的手上。

那双手,指节分明,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这样一双手,本该抚琴弄花,

此刻却能在方寸棋盘间翻云覆雨,掀起无声的腥风血雨。

一种强烈的、想要掌控这双手连同其主人的欲望,悄然滋生。他身体微微前倾,隔着棋盘,

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姜梧清冷的眸子,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姜梧,

告诉孤,你想要什么?”书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烛火的光芒在姜梧的眼底跳跃,

映照出深不见底的漩涡。她迎着萧稷逼人的视线,唇角缓缓向上弯起,那笑容初时浅淡,

继而如春水破冰,潋滟生辉,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艳色和毫不掩饰的野心。

“殿下问妾身想要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拂过心尖,又像冰凌刺破寂静,

“妾身想要的……是贵妃之位。”萧稷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随即猛地扩大,

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大笑。笑声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带着几分狂放和不可思议:“哈哈哈!

好!好一个姜梧!野心不小!胆子更大!竟敢在孤面前,直言觊觎贵妃之位?

”姜梧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更加明艳夺目,眼神却锐利如刀锋:“野心?殿下说笑了。

妾身不过是想,站得高些,看得远些,也……活得安稳些。”她微微一顿,

目光毫不退避地迎视着萧稷,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挑衅的意味,“就是不知,

殿下……敢不敢给?”“敢不敢?”萧稷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姜梧,

那里面有风暴在酝酿,有审视,有征服欲,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手指,拈起一枚黑曜石般深邃的黑子,指尖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嗒!”一声清脆又沉重的落子声,打破了书房里紧绷的寂静。那枚黑子,

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精准地落在了棋盘上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交叉点上。霎时间,

姜梧原本看似绵密悠长、暗藏生机的白子大龙,后路被彻底封死!

凌厉的杀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棋局。萧稷收回手,目光沉沉地落在姜梧骤然凝重的脸上,

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孤只问,你接不接得住?”棋局如人生,落子无悔。

姜梧看着那枚断绝了她所有退路的黑子,

又抬眸看向萧稷那双深不见底、蕴藏着无尽威压与可能性的眼睛,心中那潭死水,

第一次因为棋逢对手的激越和这***裸的权力诱惑,掀起了滔天巨浪。***贵妃之位,

从来不是柳贵妃的囊中之物,却也是无数人觊觎的荆棘王座。柳氏经营多年,树大根深,

更兼心狠手辣,岂容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史”轻易染指?姜梧被封为才人的旨意,

来得有些猝不及防,也带着几分戏剧性的讽刺。那日御花园里芍药开得正好,姹紫嫣红。

柳贵妃精心策划了一出“冲撞圣驾”的大戏。

她故意在皇帝必经的曲径上遗落了自己最心爱的珍珠耳坠,

又暗示心腹宫女引着懵懂不知情的姜梧“恰好”走到那条路上“寻找失物”。

时机掐得分毫不差。就在姜梧弯腰,手指即将触碰到地上那粒莹润的珍珠时,

皇帝萧靖的銮驾转过假山,出现在小径尽头。“大胆贱婢!竟敢冲撞圣驾!

”柳贵妃身边的掌事太监尖利的声音刺破御花园的宁静。侍卫们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不由分说就要将“惊驾”的姜梧拖下去杖毙。柳贵妃站在皇帝身侧,

用绣着金凤的帕子掩着嘴角,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怨毒。千钧一发之际。“慢着。

”皇帝萧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穿着明黄的常服,身形已见几分老态,

但眼神依旧锐利。他挥退了侍卫,

目光落在被按跪在地上、发髻微乱却依旧挺直背脊的少女身上。“抬起头来。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姜梧依言,缓缓抬起了头。

雨水洗过的天空般澄净的素白脸庞,未施粉黛,清丽得如同雨后初绽的白荷。然而,

就在她抬眼的刹那,皇帝的目光猛地一凝,死死地定在了她的左眼角下——那里,不知何时,

被人用极细的朱砂笔,点上了一颗小小的、殷红如血的痣!一点朱砂,映着雪肤,红得刺眼,

红得惊心!像皑皑雪原上骤然绽放的一株红梅,带着一种凄艳决绝的美,

更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惊悚!皇帝萧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这张素净的脸,

记忆中另一张同样素净、同样在眼角点着朱砂、最终却被他亲手赐下毒酒的脸……瞬间重叠!

那是他午夜梦回时挥之不去的梦魇——先皇后,萧稷的生母!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

萧靖的脸色微微发白,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青。

他死死盯着姜梧眼角那点刺目的朱砂,仿佛看到了索命的冤魂。

混乱、惊惧、一丝莫名的愧疚……复杂的情绪在他浑浊的眼底翻滚。时间仿佛凝固了。

柳贵妃脸上的得意早已僵住,化为错愕和难以置信。“封……”皇帝的声音干涩沙哑,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移开目光,仿佛不敢再看那点朱砂,“封为才人。

赐住……听雨阁。”“陛下!”柳贵妃失声叫道,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皇帝却疲惫地挥了挥手,仿佛耗尽了力气:“都退下。”圣意已决。姜梧被人搀扶起来,

膝盖上沾满了尘土。在转身离开的刹那,

她的目光与柳贵妃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怨毒眼神短暂相接。姜梧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

极其轻微地向上翘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锋利。才人。正七品。不高,

却足够她挣脱“女史”的束缚,拥有自己的宫室,拥有了搅动这潭浑水的资格。柳贵妃?呵,

这一局,才刚刚开始。***听雨阁,名副其实。偏僻得连鸟雀都不愿多作停留。

远离了揽月殿的喧嚣和后宫中心的繁华,坐落在一片竹林掩映的僻静角落,只有下雨时,

檐角的雨滴敲打在青石阶上,发出单调而清冷的声响。姜梧却乐得清静。白日里,

她大门紧闭,只留一个老实巴交的小宫女伺候。她坐在窗边的书案前,铺开宣纸,悬腕运笔,

一笔一划地临摹字帖。她临摹的字体,清峻峭拔,

带着一种隐忍的锋芒——那是她外祖父林老大人当年名动京华的“林体”。阳光透过窗棂,

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日复一日的“练字”,

是刻骨的铭记,是无声的控诉,更是为了熟悉那笔锋走势,以便日后……以假乱真。

当夜幕彻底笼罩宫苑,听雨阁便成了另一番景象。白日里那个沉静练字的才人消失了。

换上深色便捷的衣衫,姜梧像一只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过听雨阁低矮的后墙,

融入沉沉的夜色。她要去“翻”。翻那些被刻意掩埋、深藏在宫闱最阴暗角落里的秘密。

目标明确:柳贵妃的私库,皇帝私设的密档暗格,甚至……东宫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

这并非易事。宫禁森严,暗哨密布。她需要避开巡夜的禁军,躲过值守太监的耳目,

还要精准地找到那些被重重机关或伪装修饰掩盖的所在。失败是家常便饭。有几次,

她几乎与巡逻的灯笼擦肩而过,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宫墙,屏住呼吸,心跳如鼓,

冷汗浸透了里衣。还有一次,她刚撬开一个看似普通的妆奁暗格,触发了极其微小的机关,

尖锐的机括弹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吓得她魂飞魄散,瞬间缩入角落的阴影,

足足躲了小半个时辰,确认无人察觉才敢出来。然而,

每一次失败都让她对这座庞大宫殿的“脉络”了解得更深一分。

她利用自己对宫中水道、夹墙甚至废弃宫室的熟悉,利用那些被忽视的角落和盲点,

一点点地编织着自己的“暗网”。终于,收获开始显现。

她从柳贵妃寝宫一处极其隐秘的夹墙暗格里,翻出了几页泛黄发脆的账册残页。

上面记录着柳家通过内务府采买渠道,向边军输送劣质粮草、军械的隐秘交易,数额巨大,

触目惊心。每一笔交易背后,都沾着边关将士的鲜血!

她小心翼翼地用薄如蝉翼的宣纸拓下关键账目和签名,再将残页原封不动地放回。

她潜入皇帝处理密奏的暖阁书房,在一排排书架最高处,

一个落满灰尘的紫檀木匣底部夹层里,摸到了一封字迹仓促的信笺。信纸已经发黄变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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