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伴着旧书页特有的干燥气息，形成一种近乎凝滞的宁静。
沈长夜抱着那本特意从书架上抽下来的《史记》，站在入口处徘徊了几秒。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一排排书架和散落的阅览桌，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苏清辞己经到了。
她还是坐在昨天那个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蓝封皮书籍，看版式像是外文原版。
银白色的发丝垂落在肩侧，随着她低头翻书的动作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沈长夜的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半拍。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怀里的书，像是给自己打气般，迈开脚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越靠近，脚步越有些发沉。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会注意到自己吗？
会不会觉得突然凑过去很奇怪？
该说些什么才不尴尬？
一连串的念头在脑子里打转，沈长夜走到离她不远的一个空位旁时，脚步顿了顿。
就在这时，苏清辞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了头。
西目再次相遇。
这一次，沈长夜没有像前几次那样慌乱地移开视线。
他看到苏清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恢复了往常的清澈平静，像是在无声地询问“有事吗”。
“那个……这里有人吗？”
沈长夜指了指她对面的空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手心却己经开始冒汗。
苏清辞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清清淡淡的：“没人。”
“那我坐这儿了？”
“嗯。”
得到应允，沈长夜像是松了口气，连忙拉开椅子坐下。
他刻意放轻了动作，生怕打扰到这份安静。
坐下后，他把怀里的《史记》放在桌上，摊开在面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桌子是长方形的，两人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相对而坐。
沈长夜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草木清香，比昨天更清晰些，像是某种晒干的艾草混合着薄荷的味道，很清爽，并不刺鼻。
他偷偷抬眼瞥了她一下，她己经重新低下头看书，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专注。
阳光落在她的书页上，能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外文单词，沈长夜认出那是德语，心里不由得惊讶了一下——哲学系的学生果然不简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只有偶尔响起的翻书声。
沈长夜假装认真看书，眼睛却总是忍不住往对面瞟。
他能看到她握着钢笔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偶尔会在书页边缘做个小小的标记。
他绞尽脑汁地想找个话题，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你看得懂德语？”
“这本书讲的是什么？”
“你也喜欢来这个区看书？”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破坏了这份微妙的宁静，更怕她只是冷淡地回一句“嗯”，让他接不下去。
就在他纠结得快要坐不住时，苏清辞突然抬起了头。
沈长夜吓得连忙低下头，假装盯着书页上的“鸿门宴”三个字，心脏砰砰首跳。
“你也喜欢《史记》？”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打破了沉默。
沈长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猛地抬起头，对上她带着些许好奇的目光，连忙点头：“嗯！
很喜欢，尤其是秦汉部分，觉得特别有意思。”
大概是提到了感兴趣的话题，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变得兴奋起来，之前的紧张也消散了不少。
苏清辞的嘴角似乎微微弯了一下，虽然很淡，但沈长夜确定自己看到了。
“我也觉得，”她说，“不过比起本纪，我更喜欢世家和列传。”
“啊？
为什么？”
沈长夜有点惊讶，大多数喜欢历史的人，一开始都会被帝王将相的风云故事吸引，“本纪里讲的都是帝王事迹，多有气势啊。”
“列传里的人更鲜活，”苏清辞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认真，“那些刺客、游侠、文人……他们不是帝王，却在历史的缝隙里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很动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是带着某种力量，让沈长夜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想起《刺客列传》里的荆轲、聂政，想起《游侠列传》里的郭解，那些人确实没有帝王的权势，却用自己的方式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说得对，”沈长夜赞同地点头，“尤其是《刺客列传》，每次看都觉得热血沸腾。
‘风萧萧兮易水寒’，光是这一句，就够让人难忘的了。”
“嗯，”苏清辞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摊开的书页上，“你看到鸿门宴了？”
“是啊，正看到樊哙闯帐呢。”
“这里写得很妙，”苏清辞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书页上的一行字，“‘哙遂入，披帷西向立，瞋目视项王，头发上指，目眦尽裂’，短短几句，就把樊哙的勇猛写活了。”
她的指尖很凉，不小心碰到了沈长夜放在书页上的手背，像一片雪花轻轻落在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凉意。
沈长夜的身体瞬间僵住了，连呼吸都忘了。
那点微凉的触感仿佛带着电流，顺着手臂一路窜到心脏，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苏清辞似乎也察觉到了，指尖微微一顿，迅速收了回去，耳廓泛起一抹极淡的粉色，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但还是被沈长夜捕捉到了。
她低下头，假装翻书，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司马迁的文笔，确实厉害。”
“是、是啊……”沈长夜也有些慌乱，连忙移开视线，看向窗外，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
刚才那一瞬间的触碰，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的涟漪久久没有散去。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但这次的沉默和刚才不一样，带着点微妙的尴尬，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空气里悄悄蔓延。
沈长夜看着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心里却乱糟糟的。
他想起系统说的“增加互动频率”，觉得刚才的对话勉强算是完成了一点任务，可那不经意的触碰，却让他脑子里的想法更加混乱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苏清辞，她依旧低着头看书，但沈长夜发现，她握着钢笔的手指，似乎比刚才更用力了些。
过了一会儿，苏清辞合上了面前的德语书，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你是历史系的新生？”
她突然问道。
“嗯，是啊，”沈长夜连忙回答，“昨天班会上第一次见你，听你说你是哲学系的旁听生？”
“嗯，”苏清辞点点头，“我对历史也很感兴趣，所以过来旁听几门课。”
“那挺好的，”沈长夜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以后说不定能经常在课上见到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有点小期待。
苏清辞没有回答，只是拿起桌上的浅蓝色帆布包，开始收拾东西。
“我要走了。”
“啊？
这么快？”
沈长夜有点意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才发现己经快五点了。
“嗯，有点事。”
苏清辞把书放进包里，站起身。
沈长夜也连忙跟着站起来，看着她背上包，走到桌边时，脚步顿了顿，转过头看着他。
“那个……”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说了句，“再见。”
“再见！”
沈长夜连忙回应，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银白色的发丝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很快消失在书架尽头。
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回椅子上。
桌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刚才被她指尖碰到的手背，仿佛还能感觉到那点微凉的触感。
他低头看了看摊开的《史记》，上面“樊哙闯帐”的故事还停留在那里，可他的心思却早己不在那些文字上了。
刚才苏清辞想说什么？
她是不是也想跟自己多说几句话？
沈长夜的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又紧张又兴奋。
他觉得今天的互动，比昨天和前天加起来都要多，而且……似乎还挺顺利的。
他拿起桌上的《史记》，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也许，和她相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就在他心情正好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又响起了系统的声音：“检测到宿主与目标互动频率增加，获取新数据，匹配度更新：40%。”
沈长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40%！
比昨天又提高了3%！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猜测越来越有可能是真的？
苏清辞真的有可能是系统说的那个“未来女友”？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一阵激动，刚才那点微妙的尴尬和紧张，瞬间被巨大的期待取代了。
“系统，系统？”
他在心里呼唤，“40%是不是很高了？
什么时候能到90%啊？”
系统没有回应，看来又进入了静默状态。
沈长夜也不气馁，反正匹配度在上升，这就是好消息。
他收拾好自己的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图书馆。
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
沈长夜看着天边的晚霞，觉得今天的夕阳格外好看。
他拿出手机，给江浩发了条消息：“兄弟，我好像遇到一个很特别的女生。”
没过多久，江浩就回了过来：“哦？
什么样的？
比我女朋友好看吗？
赶紧说说！”
沈长夜看着消息，笑了笑，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他想了想，最终只回了一句：“等我再了解了解，到时候再告诉你。”
他觉得，和苏清辞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而他有足够的耐心，去慢慢揭开这个银白色头发女生身上的秘密，也慢慢等待系统给出那个最终的答案。
回到宿舍，沈长夜把今天的遭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和苏清辞的对话，还有那个不经意的触碰，每一个细节都让他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他开始期待明天的课，期待能再次见到苏清辞，甚至开始盘算着下次见面，该找个什么话题跟她聊。
也许，可以问问她喜欢哪个朝代的历史？
或者，跟她聊聊哲学？
虽然他对哲学一窍不通，但可以听她说啊。
沈长夜躺在床上，抱着枕头傻笑，室友们以为他中了奖，纷纷过来打趣他，他也不解释，只是笑得更开心了。
他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好像真的要变得不一样了。
而那个叫苏清辞的银发女生，就像一道突然照进他生命里的光，带着清冷的温柔，一点点照亮了他心里的某个角落。
至于系统说的那个“未来女友”，不管是不是她，沈长夜觉得，能认识苏清辞，好像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当然，如果真的是她，那就更好了。
带着这样甜蜜的期待，沈长夜渐渐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又回到了图书馆，阳光正好，苏清辞坐在对面，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清晰的笑容。